失魂落魄的上了楼,连灯都懒得打开,一个人在床边坐到了天亮。
于妈来敲门,敲了好一会,她才走过去把门打开,“小姐,吃早饭了。”
视线睨向卧室的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于妈诺诺的问:“少爷昨晚没回来吗?”
她摇摇头,只说一句:“我不想吃。”便关了门。
中午高宇杰打电话给她,她茫然的按下接听:“喂?”
“沈小姐,慕总今天怎么没来公司?”
她闭上眼,颤声说:“我把那件事告诉他了……”
“什么??”
高宇杰显然很惊慌:“我不是让你不要说吗?你怎么还是说了?”
“我不想再这样欺骗下去,再不说的话,我会疯掉的。”
“可是现在你说了,疯掉的该是慕总了,他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不来公司,现在他手机关机了,我根本联系不上他!”
“对不起,我不后悔跟他坦白……”
沈瑾萱哽咽着切断了通话,眼泪唰唰往下掉,从昨晚到现在都忍着没哭,这会终于忍不住了,只因为高宇杰说慕煜城不会无缘无故的失踪。
她也真的是累了,很想好好的睡一觉,什么都不去想,就在这两人共同生活了一年多的地方,睡到他回来为止。
醒来时已经是次日凌晨,手习惯性的往右边伸过去,冰凉的一片。
他还是没有回来,又或许,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慕煜城都已经不再回来了,她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可为什么一点也不想走?心中是那样的不甘,当初得知他要和江珊结婚,拼了命的想要离开,可是他却死抓着不放,如今她若学他的执着,他是否也会学她的退让?
像幽灵一样下了楼,走到外面的院子里,坐在秋千上,想着外婆说过的那句话,爱情就像是一只风筝,线是握在放风筝的人手中,是松开还是握紧,应该都是由放风筝的人自己决定。
她深思了许久,终于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松开是就是放弃,握紧就是争取,如果觉得不甘心,那是因为不想放弃,既然不想放弃,就一定要争取。
这么一想,她立马跑上了楼,穿上大衣,拿着背包跑了出去。
她要去找慕煜城,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要求得他原谅,要像他当初那样固执的紧抓着爱情不放。
打了电话给高宇杰,迫切的问一句:“找到他了吗?”
“还没有。”
她强忍心痛的拜托他:“如果找到了,请第一时间联系我。”
“好。”
她一个人整整找了一天,直到太阳落山,夜幕降临,还是不死心的游荡在大街上, 去了所有慕煜城会去的地方,却连他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站在街头中央,她神情恍惚的像是丢了最珍贵的东西,没错,她是丢了最珍贵的东西,慕煜城对她来说,比什么都珍贵。
手机又响了,她满怀期待的低头一看,心中小小失落,按下接听:“……喂?”
“要我怎么说你才好?不是让你不要把那件事说出来吗?为什么就不听?”
张美丽开门见山就指责她,是那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高宇杰说的,他让我安慰你!”
“没关系不用安慰,我现在很忙,就这样,先挂了吧。”
“忙什么忙?把人气走了忙着找是不是?高宇杰跟了他十几年都找不到他,你能找的到吗?”
她沉默不语,电话那头却念个不停:“叫你不要说不要说偏不听,现在看你怎么办?婚期马上就要到了,再三延迟的话让别人怎么想?哪有人的婚姻之路如此坎坷的……”
她颓废的把手机切断了,现在的她,真的没有心思也没有精力听这些话,尽管她知道,美丽是关心她心疼她才会这样说。
又是三天过去了,慕煜城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高宇杰查了所有的出境记录,他没有去任何国家,说明他人还在苏黎世。
就在沈瑾萱濒临绝望之迹,高宇杰终于带来了好消息,已经查出了慕煜城的下落,听说在某个海岛的别墅上。
当天晚上,她便跟着高宇杰乘游艇去了目的地,夜晚的海面上,狂风吹起阵阵涟漪,四野静的出奇,很难想象,慕煜城会到这里来。
沈瑾萱独坐在游艇的角落里, 不言不语的望着远处的海岸发呆,到达后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其实一句也没有想好,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先见到他再说。
“你是怎么知道他在这里的?”
下了游艇,她望着眼前一座座精致的风景别墅轻声询问。
“也是无意中想到的,大概是四年前跟慕总来这里考察,他想把这里开发成度假村,后来因为土地权没有谈好所以合作就泡汤了,不过慕总还是在这里买了一套别墅,偶尔会过来住几天,但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果不是已经无处可找,我实在不会想到这个地方。”
跟着他走到一处离海最近的别墅门前,屋里亮着灯,一看就是有人住在里面,高宇杰叹口气说:“我就不进去了,这个时候,应该让你们单独谈谈。”
“那你要回去吗?”
“恩。”
她点点头:“好,那你回去吧。”
高宇杰转身往回走,想想又回头叮嘱:“如果慕少不原谅你,记得打电话给我,我来接你回去。”
“就算他不原谅我,我也不会回去的!”
沈瑾萱脸上从未有过的坚定表情,无论如何,她都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来到这里,所以不到最后关头,她绝不会放弃。
高宇杰无奈的摇头,叹口气,转身走了……
沈瑾萱站到别墅门前,鼓起勇气,按响了门铃。
按了很长时间,门才打开,她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只是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她差点没心痛的死掉,那么憔悴的神情,那么空洞的眼神,扑鼻的酒气,根本不像是属于慕煜城的样子,他是那么骄傲洒脱注重外表的一个人,无论何时何地,都是那么优雅得体,此刻却颓废的像是另外一个人。
“城哥……”
眼泪蜂涌而下,她想扑过去拥抱他,却被他厌恶的推开,砰一声,关了房门。
“城哥,开门,你开开门,城哥,你听我解释……”
沈瑾萱使劲的拍门,她也许想过慕煜城会不理她,却没想过,他连见都不想见到她。
手拍的麻木了,嗓子也喊的沙哑了,里面的人却丝毫不为所动,她伤心的蹲到了地上,既然他不想见她,那她就守到他想见为止吧。
整整一夜,身后那扇门都未打开,慕煜城不是那么狠心的人,只有心麻木了,才会没有任何反应。
太阳从东方的海面上冉冉升起,然后又从西方的海面上缓缓落下,一夜一天,她就那样固执的守着等着期待着。
天黑前,门终于开了,却是一句冷冰冰的话:“回去吧,我暂时不想见你。”
她使出浑身的力气,硬闯进了别墅内,这就是慕煜城把自己关了几天的地方吗?一地的酒瓶就是他发泄心中愤怒的方式吗?
“你想喝到胃穿孔是不是?”
她转过身,含泪质问。
“出去,我现在不想说话。”
慕煜城脸颊瘦了一圈,藏青色的胡碴紧贴下巴,这是沈瑾萱认识他以来,第一次见他如此颓废的样子。
他手里拿着一瓶新开的酒,疲惫的躺在沙发上,一条腿搭在茶几上,仰着脖子像喝开水一样的喝着,沈瑾萱实在看不下去,上前一步夺过他的酒瓶:“不要再折磨自己了,有什么不快就冲着我来好了!”
“让你出去!”
“我不会出去的!”
他砰一声把桌边的一瓶酒砸到了地上,巨烈的响声震慑的沈瑾萱呆若木鸡,地上都是碎玻璃渣,空气中散发着浓郁的酒精味。
“你疯了是不是?”
“是,我是疯了,是你把我逼疯的……”
慕煜城弯下腰,抓起一把瓶渣放到她眼前:“看到没有,这些都是你揉进我心口的东西。”他慢慢握紧了手掌,那些玻璃渣很快刺破了他的肉,流出了他的血,一滴一滴,滴在了地板下,滴进了沈瑾萱的心里。
“你放手!”
她流着泪用力想拨开他的拳头,可他的力气实在太大了,她越是想拨,他越是握的紧,越是拨的紧,血便流的越是多……
最后,为了不让他流出更多的血,她妥协了:“好,我走。”
她拨腿跑了出去,蹲到昨晚蹲着的地方,拼命的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可眼泪却流的比那河水还要急。
门又关上了,放在以前,沈瑾萱也许不会再坚持下去,可是现在,她却不想放弃,不是不想放弃,是不能放弃,放弃了,就意味着跳进大海也洗不清了。
深夜,她望着面前的门,强忍着想要按门铃的冲动,她知道即使她按断了手指,慕煜城也不会给她开门,可是她真的很担心他的手,那些玻璃扎进了他的肉里,就像是扎进了她的心里,疼的她简直不能呼吸。
手轻扭门把,意外的发现竟没有反锁,她惊喜的擦干眼角的泪,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偌大的客厅里漆黑一片,阴天里连月色也见不着半分,空气中的酒精味还是那么浓郁,她摸索着往墙壁的方向移动,整整转了一圈,才找到开关处。
开了灯,屋内霎时明亮,她的视线紧紧睨着沙发上昏迷不醒的人,疾步冲上前,将他抱进了怀里。
慕煜城显然是喝醉了,一点意识也没有,任由着她抱着他哭,哭的他胸前的衬衫湿透了一片。
沈瑾萱哭了好一会,才忽然想起什么,赶紧抓起他的手,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那是无法言喻的心痛,更是惨不忍睹的血腥,好好的手心,被玻璃渣刺的血肉模糊,地上凝固着一滩血,沙发上衣服上到处都是,肉里还刺着一堆碎渣,可是他却一点都没觉得痛。
沈瑾萱站起身,把慕煜城放倒在沙发上,然后跑到卧室找来一条毛毯盖在他身上,默默的把地上的酒瓶和血渍清理干净,她一刻也没有停下来,尽管,她已经二天没吃没喝。
开了门跑出去,在海岛上找了整整二十分钟,才终于找到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药店,她买了止血消炎的药品,马不停蹄的赶回别墅。
坐在地板上,小心翼翼的挑出慕煜城掌心里的碎玻璃,消炎擦药包扎,用了二个小时,天都快亮了,才终于把他的手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她疲惫的靠在他身旁睡着了,真的是太累,太累了……
一觉醒来,窗外早已经大亮,可是慕煜城却还在昏睡,沈瑾萱打开所有的窗,让阳光照进来,屋里总算有点像人住的样子。
她走到沙发边,看到慕煜城脸色苍白,而且额头上还有莹莹的细汗,伸手一摸烫的吓人,最担心的就是怕他伤口感染,结果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迅速拿出手机,给高宇杰打了电话,让他找个医生过来,一个小时后,高宇杰带着医生赶来了,两人把慕煜城搀扶进了卧室,放到床上躺好,医生检查了慕煜城手上的伤后,给他挂上了吊水,又开了些药。
高宇杰没有问他为什么手会受伤,这些根本就是不用问也清楚的事情,只是他很痛心,明明是很相爱的两个人,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沈小姐,我先把医生送回去,晚点过来接你和慕总。”
“不用了,他现在应该还不想回去……”
高宇杰点头:“那行,有什么事再打电话给我。”
送走了两人,沈瑾萱又返回卧室,坐在慕煜城床边,抚摸着他的脸庞喃喃自语:“城哥,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快点好起来吧,只要你好好的,要我怎么样都行……”
“为了不欺骗你,我鼓起了多少的勇气,我知道你心痛,可是我的心又何尝不痛,如果我不说出来,我真的没办法再活下去……”
“与我而言,是连委屈都不敢有的人,只是我错在哪里了?我只是想要和你平平静静的过完一生,难道只是因为你不是普通人,我就要躺着中枪吗?”
……
沈瑾萱难过的趴在他身上,紧握着他的手,泪水再一次湿透了他的衣襟。
不能就这样放弃,不能就这样倒下,哪怕再累再辛苦也要坚持,她站起身,跑去了附近的超市买了一堆的食材,做了很丰盛的晚餐,哪怕再怎么没有胃口,也逼着自己吃下去。
前面的路还很远,她可能还会哭,但是一定要走下去,一定不能停。
慕煜城一天都没有醒来,吊水挂完后,烧是退了,人却还是没有意识,沈瑾萱无奈之下,把药研成粉末,然后用嘴喂着他吃下去,喂一口眼泪就掉一颗,她已经分不清,这个男人是因为生病昏迷,还是因为醉酒昏迷,抑或是因为心痛才会昏迷。
总之,他是不愿意醒来的,不愿意醒来,面对他不想面对的残忍现实。
灌了药后没多久,在沈瑾萱的祈祷中,慕煜城奇迹般的醒了,只是他睁开眼,她在他的眼中却只能看到冷漠,像数九寒天里的冰块,冷的可以冻死一个人。
“出去。”
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赶她走,沈瑾萱先前已经有预料,但此刻亲耳听到了,还是难掩心酸,她站到床边,哽咽着说:“城哥,就算是杀人犯,在法律面前也会给他解释的机会,难道你对我,比法律还要无情吗?”
“你不需要解释什么,因为你清楚我的想法,在你跟我说出另一个女人的遭遇后,我就已经把答案告诉你了。”
“对,你说你不会原谅,但是你也说了,如果真是有情可愿,并不是一定不能原谅。”
“你是想说你是被人算计的吗?”
“是。”
“是谁算计你进酒吧喝酒?又是谁算计你跟林川一起喝酒?你就一点自我保护意识都没有吗?”
“这是我的错,但是那天晚上,我真的心里太难受了,也许你认为我与小刀非亲非故没必要那么伤心,可是你应该清楚,我是多么重情重义的一个人,即便没有血缘关系,我也会难过,小刀的死我不能说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就是因为跟我有关系,才会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但是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救任何人了,我今日对天起誓,有生之年,再不会做一个仗义的女人。”
仗义两个字,给她带来了多少的痛苦,如果当年不是因为仗义就不会认识慕煜城,今天就不会因为要挽留一份感情而明明很痛却还咬着牙说不痛,如果不救小刀,就不会给了别人趁虚而入的机会,这个世上需要救的人太多,不会因为有一个沈瑾萱,所有的人就都得救了。
“现在才知道错难道不觉得晚了吗?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跟林川来往,你偏是不听,你敢说这不是林川有意而为之吗?”
“这件事跟他没关系,是另有其人。”
“事到如今你还要帮他说话吗?!”
慕煜城终于忍到极致,他愤怒的捏住沈瑾萱的胳膊,往客厅外拉去,拉到了门外,他切齿的说一句:“再我还能控制住情绪之前,立刻从我眼前消失,否则我不保证自己会对你做什么。”
他转过身,沈瑾萱却固执的从身后抱住他的腰:“我不怕,就算你真的掐死我,我也不怕……”
他的后背从未如此的冰冷坚硬,像一堵墙隔在了两人中间。
“城哥对不起,真的不想伤你的心,伤了你就等于伤我自己,这些天,我心里承受的痛苦非你所能想象,不想失去你,又不想欺骗你,那种即矛盾又痛苦的心理挣扎折磨的我生不如死,也曾有过想要逃跑的念头,却因为顾忌答应你永远不离开的承诺而留了下来,所以就算我求你,不要放弃我好吗……”
沈瑾萱抛下了最后的自尊和骄傲,声嘶力竭的哭了出来,撕心肺裂的哭声刺痛了慕煜城冰冷的心,那里又开始流出血来,一滴又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