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最北头儿,就是林葱儿的家,院门四敞大开,门外一点点暗红色的火星子,时不时闪烁一下。
三条腿缓缓走近,火星子的高度一下子提起来。
林有财的习惯大概就是蹲着,站起来的身影还挺高大。
“你——去哪儿啦?你哥呢?”
还好还好,没有一上来就抡起鞋底子抽过来。
林葱儿的树杈子却下意识的挡在了身前。
夜色很重了,看不清彼此的脸色。
林葱儿懒得多做解释,尽量言简意赅:“今儿去县城卖玉米棒子了,能挣钱,你现在拿个布袋到地里再摘些回来,我们煮熟了明儿继续卖。”
这得算是命令式的语气吧?
林有财大概有些接受无能,喘气也粗了,闷声问:“还没熟透的棒子,你们就卖了?”
“嗯,卖了好几百文钱呢,你快去,拣长得诚实的掰,甜沫儿秸也运回来,都能卖。”
都能卖钱,卖好几百文钱!
林有财迷迷糊糊就走了几步,然后,转回身进院子拿麻袋,拿了麻袋又跟在了女儿身后,确认了一下:“是真的吧?都能卖钱?”
“真真的,再晚,就来不及了。”林葱儿举起了树杈子向院门一指,亲爹的身影已经消失。
说好的抡鞋底子揍孩子呢?都没再仔细问问亲儿子到底哪里去了……
林葱儿一屁股坐在枣树下的老树根上,闭上眼睛稍作歇息。
肚子里早饿的肠子都拧一块儿了,嘴唇也干的冒火,这是前世的富二代娇娇女从未经受过的磨难,可是,没人送上吃的喝的,没人表示怜惜。
在牛车上时,王大叔还曾经赞美过这个土的掉渣的名字,说是:“咱乡下的娃儿,起的名儿越贱,阎王爷越懒得搭理,好活哩。”
可不是好活?没爹疼没娘哄缺吃少喝破衣烂衫都觉得挺正常,孩子深更半夜走回家了,也不见嘘寒问暖心肝宝贝的叫一通,脚疼不疼啊到底?
前世里虽说也是独立长大的,到底有什么不痛快了还能打个越洋电话,跟亲爹亲娘抱怨几句发发狠撒个娇的……
当林大牛回家的时候,院门依旧四敞大开,各屋里黑洞洞,没有半点灯光。
“爹——葱儿——”,傻小子惊慌失措。
枣树下传来有气无力一声响应:“去烧水……”。
那声音里貌似还带着哭腔儿呢。
被鞋底子揍了吧这是?
林大牛越发羞愧难当,下决心从此以后更得听从妹妹的指挥,太仗义了啊!
烧水,大牛在行,做饭,自己玩不了。
已经收拾好心情的林葱儿拄着拐进了灶房,一项一项安排。
新买来的食物全亮出来吧,洗洗大棒骨当汤底炖着,打一锅掺了白面粉的杂面疙瘩汤对付对付肠胃,去后院里拽些嫩菜叶洗净,跟捎回来的生馄饨一块儿再丢进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