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在那一刻红了眼圈,再多的话语,在这一刻想要隐瞒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
“小姐。”究竟是谁给傅云书的那一幅画已经是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此刻的傅云书虽然神情蓦然,但是芸娘知道,听闻这么大变故,越是平静越是可怕。
傅云书屏退了所有的人,屋子里只剩下她与芸娘二人,夕阳的余晖落在傅云书的身上、还有那一幅画上,渡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少女不说话时紧抿着嘴唇,眉宇恬静,嘴角微微下垂,给人一种无辜的感觉,真的很像画中的女子。
“他们才是我的父母对吗?”傅云书冷静的声音说道。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了,芸娘心中叹道,点了点头。
“为什么我明明是他们的女儿,可是偏偏姓傅呢?”傅云书偏头看着芸娘,语气稀松平常,那语气,似乎是在问芸娘为什么今日的晚膳是什么一般。
傅云书若是质问她她心中还好受一点,可是傅云书偏偏在用着这么平常的语气在问她,芸娘心中越发的不好受,解释道:“小姐你知道的,当年凰国被曦国军队包围,兵临城下,当年的海昏侯……也就是当年凰国国君对太子在朝中大臣的挑拨之下多有猜忌,太子都已经是自身难保,根本就不能顾全你们母女二人。”
“芸娘,你叫……他太子,你是凰国人马?”傅云书依旧是蹲在地上,抬头看着芸娘,猫儿一般的眼,带着雾气,让人分外怜惜。
凰国啊……多久没有再听见过这个地方了,芸娘的眼中陷入了深深的怀念中,说道:“是啊,我原是太子身边的侍女,叫做云烟。”
云烟、笼翠,公子陵身边最为看重的两个侍女,一文一武,纵然是侍女,但是不知惊艳了多少凰国的王孙子弟。
已经是多少年过去了,昔日青春盛华的少女,如今成了黄面白发的妇人,昔日的故人已经成了一柸黄土,多少个午夜梦回中,凰国宫廷中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深深的印刻在了心中。
“芸娘,能将当年的事情,跟我说说可以吗?”傅云书语气中带着几分哀求之意。
如今的事情已经瞒不下了,既然事情已经瞒不下,芸娘也没想过再隐瞒下去。
只是当年的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恩恩怨怨生生死死的纠缠在一起,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就连局中的人都还不明白,如何在时隔多年后和傅云书一一说清楚。芸娘只能将捡一些重要的来说。
“当年我与笼翠二人陪着太子二人一起到宁州来刺探敌情……与其说是刺探敌情,不如说是到宁州来游玩来的妥当,当年凰国局势尚稳,太子虽然出身皇室,但是性情却喜好自由洒脱,成年后游山玩水、结交好友,倒是像一个江湖子弟……”芸娘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种奇异的温和,傅云书那时想,或许当年、芸娘也是喜欢着他的吧……
“太子喜欢饮酒,宁州的浮生楼中有一种叫做醉生梦死的酒十分出名,太子前去宁州,便是为了那一坛酒的。”芸娘含笑说道,傅云书只能从芸娘的话语中听见关于自己亲身父亲、那一点一滴,莫名想到,若是他还活着的话,必然是有趣的人。
“便就是在那浮生楼中,因为那一坛子醉生梦死,遇见了太子妃……”芸娘含笑着说道。
有时候,缘分这种东西不可谓不奇妙,那一日公子陵千里迢迢来到宁州,在浮生楼中为了那一坛子醉生梦死;那一日裴湘一时兴起,女扮男装偷偷来到浮生楼中,也为了那一坛子醉生梦死。
二人互不相让,便起了争执。
芸娘含笑说道:“那时的太子妃的年纪跟小姐差不多大,但是却比小姐顽皮多了,霸着那一坛子醉生梦死,与太子赌了三局,结果三局都是太子输了。”
傅云书想起,小时候跟着裴钰出去闯祸会来,外祖母舍不得罚她,便摇头说道:“生的这般顽皮,不知像谁。”
“还不是像她娘亲,她娘亲小时候可比她顽皮多了,到了开蒙的年纪请遍了宁州城的先生都没有人敢教她,只能我亲自去教。”那时三舅舅含笑的说道。
心中并不是不惊讶的,因为在下人们口中裴月性情温婉贤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莫不是大家闺秀的楷模,跟着舅舅与外祖母口中娘亲的形象相差甚远呢。
却未曾想到,那时舅舅与外祖母常在她耳边说的娘亲,是裴湘。
这是某一种补偿么?在隐瞒了自己的身世之后,在小小的她脑海中,勾勒出娘亲的形象并非是裴月的形象,而是自己真正的母亲、裴湘的形象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