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我去穿件外套。”
江临岸急吼吼地跑回房间拎起椅子上的大衣就往外走,走到楼梯口又想起来自己房门还没关,再继续跑回去。
彼时他变得鲁莽又心急,就像一个失了分寸的孩子,直到一口气跑到楼下大堂,见沈瓷正在跟前台说话,他才放缓脚步慢慢走过去。
沈瓷转过来的时候见江临岸已经站在面前了,一手拿钱包一手挂着大衣,气息看上去有些喘。
他调整了几下呼吸。
“好了,走吧。”
沈瓷不禁笑:“你先把衣服穿上。”
江临岸在她的笑容中短暂迷失,直到门外一辆摩托车驶过,他才回过劲来。
“哦!”
“……”
不愧是山里,晚上气温奇低,风也大,江临岸出了宾馆大门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冷吗?”他问旁边的沈瓷。
沈瓷裹着围巾,把外套帽子也扣到头上。
“还好!”
江临岸不禁苦笑,一个穿薄呢大衣的人去问一个穿防风服的人冷不冷?不过这次他倒有先见之明,直接走在外围,把沈瓷拦在内侧以免被路过的车辆刮到,虽然这个想法有些多虑了,因为此时街上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这里只是山里的一个小镇,此时快十点了,江临岸都怀疑是否能找到一间饭馆。
“吃什么?”他又问。
沈瓷倒不矫情。
“我刚问了宾馆的人,说附近有家火锅店。”
火锅当然好,特别适合这种冷凄凄的天气,江临岸自然没问题,只是怀疑:“这么晚还营业?”
“那家火锅店是专门做夜宵的。”
“远不远?”
“不远,前面街口往左拐就到。”沈瓷一手插兜里,一手指着前方,脸上表情很自然,而旁边路灯昏黄,柔和的灯光照在她脸上,嘴里呼的白雾蒙蒙,有那么一瞬间错觉,江临岸觉得他们俩就像一对来小镇旅游的情侣,夜里饿了一起跑出来觅食,站在路上商量吃什么,去哪里吃,生活平淡又甜蜜,根本没发生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而这种奇妙的错觉也给了江临岸一点胆量。
其实这几天他一直在小心翼翼地跟沈瓷相处,不敢多说,不敢多问,生怕自己某句话触动到她的神经,可这会儿见沈瓷还算正常的模样,心里暗暗奢望她的心情能够变得好一点,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可以变得自然一些。
“走吧,有点冷!”沈瓷已经领先走到前面去了,江临岸立马跟上。
拐过一个街口果然见到了一家火锅店,门口挂着彩灯和灯笼,照得亮堂堂的,里面更亮,而且坐了起码十多桌客人,简直很难想象这种地方居然会藏了一家规模尚可且卖夜宵的火锅店。
“就这吧!”
沈瓷进去,里面热火朝天,暖洋洋的。
她找了张靠里的两人桌,菜单直接放桌上的,她看了一眼,推给江临岸:“你点吧,我请客!”
江临岸正在脱大衣,动作停了一下,把大衣挂在椅背上。
“你请客?”他眼神怪异地看了沈瓷一眼,忍不住笑,“上次你主动请客是吃日本料理,我被你摆了一道,所以暗暗发誓以后不随便吃你的局。”
他指的是上回沈瓷故意把江临岸骗去吃饭,吃完之后主动吻他,特意让方灼拍了几张照片散出去,当时的目的是为了和陈遇撇清关系,不过这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没想到他还一直记在心里。
感情上他一直是个肚量很小的男人,沈瓷想到这一点,桌下手指不禁慢慢抠紧。
“上次是上次,这次不会了,只是一起吃顿饭而已。”她表情自然地又把菜单推了推,“点吧,我有点饿了。”
江临岸一听她说饿了,表情立马严肃起来。
他知道沈瓷这段时间食欲很差,每顿都吃得很少,还经常呕吐,为此前几天在医院还专门让医生给她检查了一下,起初以为是肠胃问题,可查下来除了有慢性胃炎之外并无大碍,所以现在听她说饿,立马拿过菜单开始点菜。
“西红柿锅底怎么样?清淡又开胃。”他试图征询沈瓷的意见。
沈瓷挑了下眉:“无所谓,你不用问我!”
江临岸见她表情淡淡,也就自己随便看着点了。
很快点完,锅子端上来,沈瓷却只捞了几片菜叶子和两只虾算完事。
“不吃了?”江临岸问。
对面沈瓷却垂了下眼皮:“你吃吧,我抽根烟。”她说完伸手从口袋里摸了烟出来,很熟稔地点上,江临岸知道她食欲不佳,也没多问,于是画面变成了江临岸继续吃火锅,沈瓷坐在他对面抽烟,边抽边看,透过锅里腾出的白气和烟雾,她半眯着眼。
江临岸早就已经把大衣脱了,身上剩一件藏青色圆领薄线衫,光面,没有任何花纹,所以撑得服帖平直,隐约勾勒出胸口肌肉的曲线,里面穿了衬衣,翻出来的领子依旧是千年不变的浅蓝色,而他当时正在剥虾,表情严肃又认真,皱着眉,凝着神,雾蒙蒙的热气倒把他的五官熏得柔和了几分。
沈瓷有那么一瞬间错愕,她对这个男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他不顾危险爬上雪山救她那次,还是谢根娣得了胃癌他去凤屏找她那次,抑或是某一个他恬不知耻又霸道蛮横的瞬间?
沈瓷有时也会审视自己对他的感情,其实觉得真没道理,无论从性格还是脾气而言她应该都不会喜欢这种男人,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
大有一种“一失足成千古恨,回首已是百年身”的错觉。
沈瓷看着看着又吸了一口烟,江临岸却还在剥虾,丝毫没有意识到对面女人正在看他,更没意识到她在作一场思想挣扎,直至沈瓷吐着烟圈幽幽开口。
她说:“江临岸,天亮之后你就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