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后李天赐哭得更凶。
“大哥你得救救我啊,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死死抱住李大昌的小腿肚。
李大昌还坐在椅子上,被抱得身子有些抖,但好歹还撑得住。
“起来,先起来再说。”他弯腰下去把李天赐扶到对面椅子上,李天赐手脚发软,需要前胸贴着桌沿才能勉强坐住。
坐起来后他还拽着李大昌的手腕,腕上缠着佛转,被他拽得生紧。
“大哥,你是不是来带我回家了?”到这一刻他还抱有希望,觉得李大昌肯定有办法能够把他带出去。
李大昌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定定看了李天赐一眼。
三十岁的男人,头发剃得精短,小时候额头上面摔的一条疤都露出来了,数月的牢狱之灾已经把他折磨得不成人样,如今到这一步已经顾不上什么男人尊严了,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李大昌把目光收回来慢慢呼吸,也不说话,只侧身过去从旁边拿上来一只袋子,袋子里装了保温壶,壶盖打开,热气冒出来。
“我给你炖了你最喜欢吃的猪骨汤。”边说边倒了小半碗出来,又递了勺子过去,“来,吃点热的,吃完好上路。”
最后一句话说得李天赐后背一跄,他不接勺子也不接碗,只死死盯着李大昌。
“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不救我了?你不管我了?你不带我回家了?”
李大昌低头缓慢呼吸,手掌握起来在膝盖上敲了敲。
“我也想带你回去,可是这次恐怕不行。”他声音低沉,发抖,尾音渐渐破裂。
李天赐心里恐慌又绝望,又伸手去拽李大昌的手臂。
“大哥,你不能这样,你想想办法啊,你想想办法啊!”边喊边哭,手指拧着上面的佛珠,“以前你都会有办法的,我也不是第一次犯错了,为什么这次不行?为什么这次不行?”
大概在李天赐心里他大哥就是天上的神,杀人放火,打家劫舍,无论错到什么地步他都能摆平。
“可这次是两条人命……”
“那又怎样?死都死了,也不全是我的错,大不了我以后改,我以后肯定改还不行么?”
两条人命到他嘴里好像还是件很寻常的事,从出事到现在他也算吃了一些苦,看守所里的日子不好过,一轮轮审问上庭,一直到最终法院宣判,量刑,临到这一关头他还觉得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大不了他改嘛,何至于一点机会都不给他呢?
可是他都三十岁了,三十岁的男人还会说出如此幼稚又不负责任的话,李大昌看着他挣扎又绝望的模样内心绞痛难忍。
该怨他啊,该怨他这个做大哥的没教他好好做人。
“天赐……”李大昌咬着牙拉开他的手,低头狠狠吞了一口气,“是大哥对不起你,你只能先走一步,但是大哥已经帮你打点好了,不枪决,没有痛苦,几秒钟就过去了,你就当是睡一场觉。”
语毕只见李天赐身子往后仰,重重一跄,好在后面有椅子的靠背托着。
他面如死灰般瞪着李大昌。
“哥…也就是说,你也没办法了……?”
李大昌把手指全都拧在一起,阖上眼睛,长久的沉默,有秋风从装着铁栏的窗口吹进来。
叶子枯了,花儿落了,寒风乍起……
李大昌最终点了下头:“对,没法子了!”
这话才算是真正判了李天赐的死刑,前面他还把希望寄托在李大昌身上,觉得就算天塌了也会有大哥撑着,可他哪会想到李大昌也并非三头六臂。
这条路真的走叉了,往前已经是绝路,谁还能把他安然无恙地带回去?
“哥……”李天赐喊了一声,豆大的眼泪开始一颗颗往下掉,“你不能这样……是你把我从家里带出来的,是你把我带到了这个地方,现在……你不能扔下我不管……不能,不能啊……”
李天赐像个孩子似的碎碎念,仿佛在竭力讨一样东西,可是内心大概也明白了,路已经被自己走到尽头,往前就是地狱。
李大昌手指在下面抖得不行,心被割开,他用手摁了摁,又推了推面前的碗。
“喝吧,趁热喝一点,喝完好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