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就是……”沈瓷转身又看了眼不远处的小径,“看到刚才我去找的那位大爷吗,他是这里的守陵员,梁文音每年定期给他好处,目的是让他阻止我上山。”
“什么?”周彦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
意思他都懂,可是实在不理解。
“梁文音为什么要阻止你上山?”
“为了不让我见到他。”
“他?你是说温从安?”
“对,温从安,确切点说应该是温从安的墓碑。”
“墓碑?你的意思是她连墓碑都不愿让你见到?”
这个逻辑……对方已经去世了啊,躯体烧成灰,就算真有灵魂在,走了这么多年也早就已经魂飞魄散,可梁文音却还要死死守着连一块碑都不让她见到。
周彦心里觉得实在震惊。
“她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
沈瓷轻笑,摇头:“不清楚,但我可以理解,她恨我入骨,当年为了阻止我见温从安最后一面,可以在他病危的时候坚持办了转院,后来人走了,我还是从学校打听到他去世的消息,追到这里人已经下葬了,可我想送他最后一程,所以求梁文音……”
沈瓷回想当年的场景,温从安下葬的那天也是瓢泼大雨。
她嘴角微微弯下去,拧着眉,看着周彦:“是真的求,不是嘴上说说而已,我下跪了,就跪在她面前的台阶上,可是她不容我上山,让人在山腰上拦着。”沈瓷每每想起当时的场景还心有余悸。
那时候已经撕心裂肺了,却为了送温从安最后一程而不顾尊严,跪在梁文音面前哀求,可结果呢?
“你知道她当时说了一句什么吗?”沈瓷低头拧着手指,眼中尽显无力,“她说她不会让我再见温从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以后连墓碑都不会让我见到。”
“……”
周彦简直无语。
“怎么有这么固执的人?”
“固执?”沈瓷摇头,“她不是固执,她只是恨我,恨到进了一个极端,所以就算温从安走了她也不想让我们相见,连块碑都不行。”
这么说周彦似乎有些理解了,分析:“梁文音是投资圈的头把交易,这个圈子很残酷,争分夺秒,一眨眼就是上亿的交易,男人都未必能够顶得住这样的压力,可梁文音一个女人居然能够在圈内独挡半边天,可见性情中有不少杀伐决断的因子,所以她对你使些手段不足为奇。”
“对,我能理解,也能接受,所以这两年我也不去强求了,就像刚才你问我为什么不去见江临岸一样,不是不想见,是根本不敢见。”
沈瓷又转身看向窗外,嘴角带着苦涩的笑。
“我怎么敢见呢,梁文音当年为了阻止我见温从安,连块碑都不放过,现在江临岸的项目还捏在她手里,我完全想象不出一旦被她发现我和他还有来往,她会做出什么事,更何况她那么恨我,我不能因为自己过去犯的错误而让梁文音把恶果都报复在江临岸身上,这对他不公平,我也不忍心。”
“所以你就情愿躲在这里,明明心里很想见,却硬要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沈瓷一时不接话,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她略带一丝无奈的声音。
“其实见与不见并没那么重要,只要我知道他在那里,过得很好,这就已经足够了。”
“可你呢?你自己的感受不重要?”
“不重要,相对他的未来而言,我难过或者痛苦,这些都不算什么。”
“那你怎么能够确保他不难过?他不想见你?”
沈瓷再度缄默,转身看着窗外的山景。
“他也想见我吗?呵……就算是,但我相信也只是一时,我了解他,他不喜欢在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所以应该很快吧,很快他就会把我忘了,更何况还有温漪,这段时间他卧床养伤,是温漪一直在身边照顾他,他应该分辨得出谁好谁赖了,说不定再过不久他们就会结婚,结婚之后会是另外一种生活,如果再有个孩子……”沈瓷说到这默默低下头去,拧着手指,“大概再过几年他连我的名字都不会记得起来了,生命中陪伴他的将是另外一群人,至于我,如果有幸他还会想起一些关于我的事,肯定也都是不好的情绪,比如恨,比如怨愤,至少会觉得不值得,曾为了我这种女人而差点豁出性命。”
沈瓷淡淡讲完这段话,像是发自肺腑,内容明明很忧伤,可是很奇怪,周彦发现她从头到尾都是笑着的,眼底尽显温柔和平和。
她似乎对于江临岸的离开丝毫不悲哀,不挣扎,而只是像亲人般目送,送他去更远更好的地方。
沈瓷的这番话令周彦觉得心疼又窒息,原来这世上真的存在可以不计回报的感情。
“我开始有些嫉妒他了。”周彦半开玩笑地说。
沈瓷看了他一眼,合上窗,笑:“开车吧,回疗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