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半小时便是在一种近乎煎熬的状态下度过,沈瓷像一尊佛似的一动不动地站在手术室门口,温漪挽住秦兰的手臂坐在长椅上,两名司机分立两旁,而周彦就站在不远处,靠着墙,低头不言语。
十点左右手术灯终于熄了,秦兰和温漪立马站起来走到门口去,很快听到里头有动静,门打开,几名主治医生先走出来。
秦兰急急问:“我儿子怎么样?”
其中一名医生摘掉口罩,回答:“手术很成功,子弹已经被取出来,因为没有伤及要害所以江先生应该没什么生命危险,不过因为创面太大所以需要先送去ICU观察。”
听了这话秦兰总算松了一口气,但眼泪又不自觉溢出来,她别过头去擦了擦。
温漪到底要冷静一些,扶住情绪有些失控的秦兰向医生道谢。
医生态度也甚好,又宽慰了秦兰一番,这时手术室的门再度被推开,几名护士推着江临岸出来,由于麻醉未过人还处于昏迷中,秦兰和温漪立马围了上去。
沈瓷反而傻傻站着不动了,眼睁睁看着担架床从自己面前推了过去,由于周围人太多挤着,她也没看清江临岸的模样,只匆匆从缝里瞥了一眼,穿了病服,插着氧气管,具体看不清,只知道脸色蜡白,像是白纸。
担架床很快就推走了,秦兰和温漪追在旁边跟着,司机紧随其后,原本站了好些人的走廊里只剩下沈瓷和周彦。
沈瓷还保持刚才的姿势站在手术室门口,只是灯已经灭了,手术室也空了,她的目光追随那团簇拥的人影而去,直到担架床在走廊尽头消失,她才慢慢转过来喘了一口气。
周彦从头到尾在旁边冷眼看着,看着沈瓷脸上每一寸细微的表情,真的从未见过这种女人,心里像是容了一片汪洋,可面上依旧毫无波澜。
“人出来了,为什么你却反而站在这?不跟过去看看?”
面前女人却摇头,低头淡淡笑了笑:“暂时不用了,这样已经足够。”说完她转身往电梯口走,一手扶住墙,虚弱的背影微微晃着走在走廊上。
沈瓷回到自己的病房,单人间,冷气打得很足,里头灯光敞亮。
她浑身是汗,也懒得去清理,只默默坐在床沿边,来时穿的衣服随手被人扔在沙发上,大概是抢救之后护士帮她换下的,上面脏兮兮的沾了好多血迹。
那是江临岸的血,经过几个小时已经干涸僵掉了,一大块凝在上面。
沈瓷低头又喘了一口气,好压抑啊,这种感觉下一口就要呼吸不上的感觉,正这时周彦也走进了病房,见沈瓷独自坐在床边,叹了口气,开口:“我刚去见过临岸的主治医生。”
沈瓷一下抬头,问:“医生怎么说?”
她分明过于焦虑的表情令周彦不由苦笑:“你看你还是担心他。”
“他是为我受伤的,这种担心很正常。”她试图辩解,可是显得如此无力。
周彦也不想跟她进行这种无谓的争论,拧了下眉,回答:“后腰中弹,子弹击穿皮肤撞击导致腰椎骨折,没有伤及内脏,手术也比较成功,江巍找了本城最好的外科和骨科医生过来会诊,伤口处理得也很好,弹头和碎片都已经清理干净了,只要术后注意伤口不被感染就应该没事。”
沈瓷大松了一口气,可周彦紧接着又来了一个转折:“只是…”
沈瓷:“只是什么?”
周彦低头又拧了下眉心:“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对方用的枪也不是很专业,杀伤力不强,可毕竟是近距离射击,子弹入得很深,后腰创面也有些大,医生的意思是…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后遗症?”沈瓷抬头紧问,“什么意思,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这点医生暂时还不能明确,要看他术后的恢复效果,不过…”周彦看着面前的沈瓷,欲言又止。
沈瓷又怎么可能不明白,心里像是被车轮碾过,疼得无法呼吸,好一会儿才开口:“是不是可能导致瘫痪?”
周彦低头不语。
她急急逼问:“你回答我,是不是?”
他这才抬起头来,提口气:“是,不过这是最坏的打算。”
沈瓷一时后腰发软,几乎坐都坐不住,周彦见她痛苦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又补充:“不过你也不需要过度担心,江家那边已经联系了国外的骨科专家,过段时间会重新给他做个手术,只要手术成功,后期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就是说还是有可能瘫痪?”
“……”
周彦一时也接不上话,这种事谁都保证不了,医疗上可能会有奇迹,同时也经常会有意外发生。
沈瓷低头痴痴笑了笑,拧紧手指,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先回去吧,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