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沈瓷从阮芸的病房出来,留在她记忆中最后一个场景便是阮芸独自站在窗户前面,外面是漆黑的夜空,室内一片明亮。
她背对着沈瓷,一字一句说:“其实你和陈遇离婚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你这种人适应不了陈家那种地方,而只有我和他们是一类的,同样虚伪,同样不堪,同样可以为了一己私欲而随意去伤害别人,你也别傻到把陈遇藏起来,这么做没有丝毫意义,因为只要他还姓陈,他就必须继续背负自己的命运……至于我和他的婚事,呵…就算我现在已经臭名昭著给他戴了很多绿帽子,他也必须娶我,因为黄玉苓不会舍得放弃我手里31的星光股份!”
很早之前沈瓷听那个男人跟她说过,他说:“丫头,别羡慕那些有钱人,你看到的所有光鲜亮丽都是他们用自己拥有的珍贵换来的,可能是自尊,可能是灵魂,也有可能是享受爱与被爱的权利,而他们失去这些成就了现在的自己,或许骨子里比我们更贫瘠。”
当时沈瓷听到这番话的时候还不以为然,她是从小穷过来的,知道金钱的重要性,可现在看阮芸和陈遇这种样子,突然有些后知后觉。
“叔叔,或许你说的对,他们以丧失爱一个人的能力为代价,换取权利和地位,可能得不偿失!”沈瓷在心里默念,出了住院大楼。
她开车回去,经过超市的时候又进去买了一些蔬菜和排骨,可到楼下的时候发现自家窗口没有亮灯,沈瓷停好车子上楼,开了门。
“陈遇…”
“陈遇?”
她在家找了一圈,没有人影。
陈遇到底还是走了,沈瓷有些泄气地坐到沙发上,手里还拎着从超市刚买的菜和排骨。
或许阮芸说得对,陈遇姓陈,他身上有逃避不了的命运,天亮之后他必须回去,回到他原本的地方,他们本就不属于同一类人。
可是沈瓷不知道那一晚对于陈遇而言有多珍贵,虽然只是短短的几个小时,他栖息在她狭小的出租屋里,可是对他而言已经是一种恩赐,至少在他被现实和人性逼得快要窒息的时候她给了他一个喘气的机会,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城郊之外的陈宅,占地千尺的私家花园式洋房,前有喷泉和人工草坪,后有室外恒温泳池,屋内配备了私家影院和健身房,这是甬州能够排得上名的豪宅,原本现在应该一派喜气,因为昨晚是陈阮两家的订婚宴,意味着即将迎娶亿万千金,可现在宅子里却是一片冷清,就像一座郊外的孤坟。
下人听到风声都变得特别安分,生怕哪句话说错哪件事做不好就遭来黄玉苓的一通打骂,实在是黄玉苓正在气头上,从昨晚到现在就没停歇过。
书房里能砸的东西几乎都已经砸光了,黄玉苓守在陈遇卧室门口敲了半天门。
“你躲在里面就有用了吗?发生这种事妈也不想,可你现在要退婚岂不等于断了阮芸后路了么?阮劭中会记恨的,以后陈阮两家还怎么来往?”
“而且现在大塍的情况你也知道,形势很不好,我也保不准还能撑几年,你就当帮帮妈,就算不是为了妈也是为了陈家为了你自己!”
“阿遇啊,你听妈一句劝好不好?就当阮芸在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都没有发生过,你照样娶回来阮家不得感激你?而且阮芸那丫头手里现在可握了星光31的股份呢,那可是真金白银啊,阮劭中又只有她这一个独生女,将来等阮劭中一死还不都是你作主?”
“……你自己在屋里想想,想想妈的话,到底是心里一口气重要还是几十个亿的遗产重要,更何况你要是娶了阮芸那整个星光都会为你撑腰,你还怕公司里那些老东西敢翻你天?”
“听没听到呢?妈知道你心里肯定觉得委屈,不过娶回来你也不吃亏啊,要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将来等尘埃落定之后你也可以在外面重新找女人,找个你自己喜欢的,就之前那沈瓷也行,妈绝对不会再反对了,反正就我们家这条件哪个女人都想巴结,外面多养几个也不奇怪……”
黄玉苓站在陈遇卧室门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叫了很久,可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倒是把楼上陈韵吼了下来,她站在楼梯口朝下面喊:“黄玉苓你能不能别在那鬼嚷嚷了?就不嫌丢人?家里还有下人在呢!”
她一直直呼黄玉苓全名,已经很久没有叫过她一声妈,黄玉苓对这个女儿也是束手无策,而陈韵长期的无礼和叛逆又增加了她在黄玉苓心里的厌烦感。
“滚回你房间去,这事轮不到你来插手!”
“我不插手,谁愿意插手这家里的破事!不过你这次是不是做得过分了一点?阮芸那小骚货明明在外面勾搭了很多男人,你还硬要我哥把她娶回来,你把我哥当什么了?这不是明摆着往他头上戴绿帽子吗?还有你,别把自己的欲望强加到别人身上,也别口口声声说是为了陈家好,我爸都走了这么多年了,你摸着良心讲,这么多年你到底是为了陈家还是为了自己?”
“你……”
“我什么我?人在做天在看,拜托你要点脸吧,我爸要是还在的话肯定不允许哥娶阮芸!”
陈韵撩狠话真是一点都不含糊,几乎是不带脏字的把黄玉苓里里外外都骂了一遍,气得黄玉苓脸色刷白。
“死丫头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我是你妈,我生你养你到头来成天还要受你气,谁欠你?”黄玉苓突然转战陈韵,吸着拖鞋就往楼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