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揽月楼里,景明帝不太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皇帝看着万福,说:“你再跟朕说一遍,太子刚刚做了什么?”
跪在锦榻前的从龙卫只得再次道:“太子殿下去了一家名 为周记花钿的首饰店,他给莫姑娘买了首饰,之后殿下就与莫姑娘走路去了福气街。”
“他们去福气街做什么?”景明帝这话问完后,紧接着就又自言自语道:“啊,朕想起来了,那个莫氏的娘和姐姐在福气街摆摊卖鸡蛋。”
从龙卫没接自家圣上这话,这话他不好接啊。而且,被太子宠着的女人,母亲和姐姐去抛头露面地去大街上卖煮鸡蛋,这事儿这位从龙卫小哥无法理解。
“他们这是想干什么?”景明帝问。
从龙卫小哥张一下嘴,老实道:”奴才不知,奴才该死。”
“他们去福气街看莫氏家的那两个女人卖鸡蛋?”景明帝又问。
“好像是莫姑娘看中了福气街的一座宅子,”从龙卫小哥说:“殿下陪她去看宅子,还叫了王文田大人去问话。”
北原人就要打过来了,秦丰谷那边仗打得一败涂地,他儿子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情陪女人上街买首饰,还陪着去看房?他这儿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买宅子,叫王文田去问什么话?”景明帝又问道:“那宅子是王文田的?”
从龙卫小哥说:“那宅子应该是南都府衙的。”
所以他儿子是找卖家谈价钱了?你想买宅子,哄你女人开心,是不是也应该等你把南都城给守住了以后,你再去买,再去哄?现在这是什么?你荣棠是自信能守住城,还是在破罐子破摔,想在临死之前,将自己的女人先哄上一回?
景明帝越想脸色就越难看,对莫小豆的印象也越发地不好,这个奴婢是把他儿子的魂给勾了,还是怎么着?之前天下还算太平时,荣棠也没干过陪女人上街的事啊!
“来人,去传太子过来,”景明帝从宫室门外道。
门外马上就有太监应声领命。
听着这太监的脚步声是要走,景明帝却突然又道:“算了,不找他了。”
“是,奴才遵旨,”门外这太监忙又跪在领旨。
景明帝往锦榻后面一瘫,他头疼,坐着疼,这会儿人瘫坐着,头还是疼,荣氏历代君王,像他这么活得不安生的君王,应该没有第二个了。
“下去吧,”景明帝挥手让锦榻前跪着的从龙卫退下。
这从龙卫小哥磕头退下,退出宫室之后,这个叫影三的小哥皱着眉头,咬了一下嘴唇之后,就面露了担忧之色。从龙卫只忠心于皇帝,上百年来都是如此,不过这一回,影三的心是偏向荣棠和莫小豆那一边的。
不是太子殿下,那三十二个前辈就会死。
是莫小豆跑进宫面见的圣上,你说这姑娘是据理力争也好,是胡搅蛮缠也好,总之不是这莫姑娘,圣上就不会点头放人,最后还是这姑娘,跟万福硬刚了一回,要走了前辈们的奴契。
荣棠和莫小豆是没啥感觉,这二位做这事儿,也没想着要跟从龙卫们宣扬,要感激,最好再换来点忠心什么的,但这事儿,莫小豆见景明帝的时候,暗地里站着的从龙卫们是亲眼看见的啊。这事不用宣扬,从龙卫们也是知道的,所以于从龙卫们而言,就算救得不是自己的命,他们也是感激荣棠和莫小豆的。
所以影三这会儿很担心荣棠和莫小豆,他是从龙卫,所以他在自家圣上面前不可说半句谎话,但影三是真的担心荣棠和莫小豆会因此受圣上的责罚。
景明帝瘫坐在锦榻上,用手死命地按太阳穴,他现在找荣棠来没用啊。骂,他那儿子不在乎,打吧,不说这儿子能不能乖乖认打,大敌当先,他真把这儿子打出个好歹来,高兴的不就是北原人了吗?他为什么要干这种蠢事?
“老子拿这儿子没办法,”景明帝自言自语,他恨得想捶自己一顿!
“圣上 ,”万福的声音这时从门外传了进来,说:“薛妃娘娘派人来问,是不是安排张妃娘娘一起南行?”
景明帝的眉头顿时皱起很紧,这也是个麻烦事,他之前已经问过太医了,张妃现在身上多处骨断,这样的伤就不能被搬动,搬都不能搬了,他要怎么带着张氏走?越往南行,他们遇见的山路就越多,山路难行啊,这要他怎么带张氏走?
“张氏人醒过来了?”景明帝冲着门外问。
“回圣上的话,张妃娘娘人还没有醒来,”万福回话道。
这张氏不会以后就都这样,醒不过来,成一个活死人了吧?
景明皇帝感觉自己头疼的症状又加重了,他怎么就能遇上这么多的麻烦事的?
宫室里的皇帝半晌不发一言,万福和薛妃派来的管事太监就得一直等着,这事圣上总要有个话的,那张妃娘娘也不是宫里哪个不得宠的小妃子,这可是一宫之主,生了两位皇子的娘娘啊。
景明帝这会儿试图脑中回想,自己与张妃相处时的情景,皇帝陛下想了许久,最后发现他已经不记得张妃初入宫里的模样了。近而,景明帝又发现一件事,他的后宫佳丽三千,至今为止,他唯一能记住的,就是三十多年前,他在万朝城观音寺的梨花树下,看见的长孙锦书,那是他荣安逸此生唯 一一次体会何谓惊鸿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