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的拜完最后一礼。
顾诀挑开那红盖头,当饮合卺酒,青白的手抚着她的名字。
温声如许,“你素来爱酒,今日我却要替你饮了。”
他笑,却猛然坐在地上,半响无法起身。
万千言仰了仰头,大刺刺在他身侧坐下,“要一道喝酒吗?一个人甚是寂寞啊!”
声落下,门前忽然变得热闹起来。
侍女联袂而来,足足几十坛美酒同时启封,冷然的冬雨中混杂了令人沉醉的酒香。
万千言挥挥手,让众人退去。
亲自斟了酒,递给顾诀。
两人沉默着饮酒,不一会儿就扔了珍珑的酒杯,携坛而饮。
顾诀的脸越喝越白,眸色深沉,根本看不出醉意。
只一遍又一遍的,低低唤着“一一。”
声声痛入肺腑。
万千言把新的一坛酒塞给他,酒意上头,话多的毛病就开始犯。
“当初她那般缠着你,你偏生要端着!如今人不知是死是活,你倒像个疯子似得,顾诀啊顾诀……”
万千言抱着酒坛叹气。
顾诀仰头,饮了一坛子酒,墨眸散漫。
声音也因为喑哑变得极低,“我总以为,欢喜不该说的太轻易。”
万千言忽然来了气,恶声恶气道:“有时候我真想送你们一道归西算了。”
眼前的少年哑然不语。
万千言指着他道:“你看看你这死样子,也不知我兄弟当初怎么就看上了你?哦,皮相是比别人好了些。”
他全然忘记了自己当初的浪荡模样,有些颠倒不清的说着,“你说她的喜欢太过轻易,那她怎么不说喜欢我、不说喜欢将离、不说喜欢她师兄?顾公子,这世上待她好的人何其多,你、活该你悔青肠子!”
狂风吹得满院白绫飞舞,雨声淹没外间一切声响。
顾诀眼眸通红,“是我负她。”
醉意弥漫,所有的一切变得模糊又清晰。
屋檐上星辰满天。
陈云诺手中酒坛的酒水如数倾倒而出,她却恍然未觉。凤眸发酸,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换成了她发癔症。
万千言还在感慨当中,说着:“有时候我真想送你们一道归西算了。”
而后,忽然想起什么似得笑道:“恍然间,竟已十年了。”
陈云诺不言不语的喝着酒,坛子一个一个往旁边扔了。
身侧的万公子已经喝多了,眯着眼睛看星星,“你们折腾我也折腾了半辈子。”
虽是抱怨,脸上却挂着笑意,“以后要善待本公子,知道吗?”
陈云诺拿手边的酒坛砸在他头上,“就你话多!”
万千言含笑挡了一下,酣然睡去。
夜色里,檐下的花苞悄然绽放。
她摇摇晃晃的爬起来,想起要为那人折一枝花。
还未站稳,整个人几又趴下了。
指尖触到了花枝,胡乱挥着,却怎么也摘不到。
“一一。”
忽听耳边温声轻唤。
陈云诺努力的张开凤眸,眼前景象有些朦朦胧胧的。
白月光洒满屋檐,笼罩来人身形俊逸无双,刻在她心头的清隽眉眼,薄唇微微上扬着,温和又宠溺,“怎么又喝这么多酒?”
她懒洋洋的翻了个身,仰视着,贪恋的看着眼前人。
顾诀俯下身,抬袖抚去她唇边酒渍,有些不解的问:“怎么了?”
凤眸一瞬间水汽晕染。
她朝顾诀张开双臂,忽然撒娇似得,“抱。”
顾诀一愣,随即将她拥入抱中,紧紧的连呼吸都变重许多,“他同你说什么了?”
酒坛子从瓦片上滑落,在青石板上虽出了清脆的响声。
一旁的万千言仰头枕在瓦片,像是睡熟了,只是微微皱眉,转到了另一边。
檐下灯火飘摇,池边水光潋滟。
陈云诺看着他的墨眸,却并不答他的话。
许多事从前不曾说,以后也不必再问。
她自年少爱他,至今不悔。
只是无比的庆幸,千帆过尽之后,仍有最初的那个少年陪在身侧。
即便物换星移,多错难解,唯你我初心不改,共赴当年约。
陈云诺轻轻从他怀中退出些许,凤眸泛着隐隐的红。
却笑弯了眼,声音渐渐的从喑哑变成年少时轻快的模样,“看今朝明月皎皎,慕公子身姿灼灼。风暖千山,花开十里;君可愿,与我醉卧闲庭,醒时折花?”
顾诀温热的薄唇,轻轻落在她眉心。
揽腰的手收得更紧,笑意渐渐晕染了眉眼,语调清越:“且留东风,与卿揽花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