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微凉,墨发拂面。
沾染了春气的梅枝后,风离叶攥着拳头,挺立的身子已经僵硬,呆滞的望着院中,随意淡漠的沐药儿,明明,她或许只是随口一问,或是无聊之言,可是,他却鼻尖一酸,几欲哽咽而泣。
她竟然,把他憋在心中多年的话,就这么,说出来了!
世人皆道,右相府四公子,何其自在随心,不顾礼节,不从父命,可除了慕容墨月和欧阳旭,无人知晓,他究竟为何弃官从商。
论及天幕财力,商人成精,十人九知是他风离叶,可繁荣背后,财富尽头,亦从未有人问过他,右相府荣华富贵,有权有势,为何他偏要另辟蹊径,在商人路上,横冲直撞,头破血流。
说他聪明,其实他最大的本事,便是偷奸耍滑,歪门邪道,如是多年,若无慕容墨月暗中相助,他早被人啃得血肉不剩,皮骨难存。
执拗叛逆,不过是引一人,多瞧上两眼;桀骜不驯,不过是脆弱内心外,为自己竖起的保护墙;百折不挠,不过是让那人,看到自己的能力,知他不是废物!
喉头哽咽,鼻子泛酸,眼角湿润,当一切伪装被剥开,当心中隐藏的秘密被人道出,风离叶突然开始恐慌无措,惊悚不安,狠甩了下脑袋,踉跄着步子,转身便要离开。
然,一只手,拉住了他——
“王爷?”
“风离叶,别告诉本王,你还如当年那般懦弱,连听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身子一颤,风离叶闭了闭眼,两手使劲攥着锦袍,暗暗咬牙,吐了口浊气,脚下没动,却亦没有转身。
凉风起,饭香糯糯,花香绕鼻,沐药儿无甚感情的薄凉犀利之言,令风眠微愣之际,陷入一阵静默颓废,庭院内,一时寂寥无声,静的可怕。
慕容嫣鼓着腮帮,瞅瞅这个,看看那个,撇撇嘴,索性歪在沐药儿怀里,捧着她鬓前青丝,欢喜认真的数起来,谷绿悄无声息收了早膳,递给身后的两个丫鬟,便安安静静,站在了沐药儿身后。
相较三人的悠哉,老爷子倒是吓了一跳,不过细想之下,也猜出了几分孙女的意思,几番挣扎后,总觉该安慰两句,不过,最后比对了两人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大掌一拍,直接老神在在,浅抿香茶。
半响,风眠长叹一声,终是开口,却是无奈一笑:“丫头,你这话,可是伤叔叔的心了,权势和亲人,孰重孰轻,叔叔尚还分的清楚”
沐药儿半阖眼睑,看不清神色:“既分的清楚,右相爷为何处处给他脸色,让他以为,他在那个家,是屈辱,是不被接受的一个?”
——“小师父,不然,你也收风离叶为徒吧,他也挺可怜的,自他娘和妹妹死后,右相府里,除了他二哥风离浚对他好些,没一个人喜欢他”
冷风拂面,风眠略有些懊恼,多年右相威严来袭,声音也冷了几分:“这件事,是本相的家务事,小丫头就不要操心了,本相......咝,好痛!”
老爷子圆目怒瞪,磨牙看着抱着脑袋的风眠,大吼道:“混小子,跟谁说话呢,啊,本相,还本相,架子这么大,啊,郡主府是座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明忠,送客——”
徒然想起管家明忠不在,立马改了口:“嗯,不用送,你自己走!”
风眠捂着脑袋,尴尬羞红了脸,凑过去低声道:“仪老,学生都孙儿绕膝了,给留点面子,这当着孩子的面,有话好好说,咱别动手啊”
老爷子扭过头不看他,吹胡子瞪眼,明显在生气,风眠无奈,立马顺毛:“仪老,学生是提起那混小子糟心,绝无对您孙女发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