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天问眉眼半阖，神态慵懒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霎时房中便是响起了噼里啪啦筋骨齐鸣的声响，双脚下地，即使丧失了听觉，使不了听音辨位，但籍着强悍无比的神识还是能像寻常那般走到桌前。

拎起茶壶，往壶底轻轻拂过，便是为田有钱倒上了一杯冒着热气的热茶。

“田叔叔，我们三个也是初来乍到，也没什么好招呼你的，一杯粗茶，聊表寸心。”

“无妨，此番叨扰本就是我的唐突。”

看着杯中清泛在茶面上的一片茶叶，田有钱一时心有感慨，又是想到自己那不知去处的义女。

何天问如今神识大开，作为将心觉修炼成至极的成果，对身边的事都能体察入微，田有钱的变化自是瞒不过他。

“田叔叔，是在想烟罗吗？”

问话之际，何天问亦是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放在鼻子下轻轻一嗅，果然是闻不到丝毫的茶香。

“不错，烟罗她，唉……总之就是让我愧对妃大哥啊！”

细细感受着田有钱情绪的波动，何天问觉得自己的思绪又是回到了那一晚，一切都是那么的历历在目，像是昨日刚刚发生。

“妃大哥的死，我知道……并不怪你，只是当时我们心中都并不好受，也是烟罗这傻孩子太偏激了些，想不到竟会选择投入魔师的门下，世事无常，真是世事无常啊！”

一杯热茶一口饮尽，似是抒发心中不平。

何天问的食指、拇指在杯沿边上打着转，重重呼出一口气，亦是心中有感而发：“生在此间乱世，一切命由天定，人生几何，又怎能是我们自己说得算。”

何天问读过佛经，背过道藏，追崇的一直都是顺势而为，强求，不是他会做的事。

田有钱看起来有些愕然，但转瞬他便是领会了何天问的意思。

“你说的倒是不错，世间说要逆天之人千千万，但……到了最后我们不都还是在这命运的漩涡中苦苦挣扎。”

田有钱说得很坦然，这何曾不是他自己的真实写照。

“田叔叔，你可有魔师，魔无相近段时间的情报？”

话题骤然转换，何天问突然问到魔无相的事，不得不说，这是打了田有钱一个猝不及防，但转念一想，还是利落地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自然是有的，你离开了大乾好些时日或是不知，大乾近来可是发生了不少大事。尤其是你叔叔，彭温韦，彭大侠他……”

田有钱显得有些犹豫，像是有着什么难言之隐，何天问心中一凛，已是作了准备。

“但说无妨！”

“他失踪了，江湖传言，他很有可能是与魔无相同归于尽了。”

“同归于尽？”

注意到同归于尽四个字，何天问顿时眉头一蹙，心头一阵悸动，不禁追着问道：“你的意思是大彭叔与魔无相一同失踪了？”

田有钱点了一下头，详细地给何天问解释了起来：“详细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彭大侠的失踪是毋庸置疑的。原来彭大侠一开始说他是要闭关修炼以应付接下来的正魔大战，亦无人多想，但后来有人发现了端倪，后经专人一番查探，才发现他竟是已经失踪了多日。”

只见两人说话愈发大声，加上何天问此时精神高度集中，隐隐地能听清个大概。

“那，魔无相呢？你们又是怎么知晓他失踪的，他不是一直都神出鬼没，很是喜欢隐匿在幕后操盘的吗？即便常年不出现在江湖之上，也实属正常啊。”

何天问话声一落下，田有钱便是哈哈大笑，像是遇上了些很让他开怀的事，只听后者一声反问：“黑衣卫你知道吧？”

何天问颔首说道：“你说的是那支被魔无相以秘法控制的武林高手还有普通人所组成的军队吧？”

“不错，都说黑衣卫是魔无相给自己打造出来征战天下的魔兵魔将，但不知为何，这支军队却是反叛了，竟是打压剿灭起化魔窟以及其他魔道的势力。而这其中时历多日，魔无相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销声匿迹了起来，甚至就连化魔窟被正道覆灭，也不曾闻丝毫他的消息。”

“如此一来，你说他算不算是失踪了？”

“的确。”何天问若有所思地点了一下头，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是马上对田有钱问道：“田叔叔，你可还记得黑衣卫刚开始对付魔道势力是什么时候吗？”

“嗯，我想想。”

田有钱摩挲着自己下巴的胡子琢磨了起来，不到一炷香，他的双眼便是猛然一瞪，紧接着就道出了何天问当下最心迫的答案。

那正是何天问离开何家堡的那段时间，何天问闭起了双眼，真相已经无从狡辩。

“田叔叔，我还想问您一个问题。”

“问吧。”

“假如你有一个于你有救命之恩的大恩人，但他手中沾满了血腥与罪孽，或许不是他自愿的，如此这般，你将会待他如何？请你好好想一想再告诉我答案。”

田有钱一愣，今天的何天问在他看来真是相当奇怪，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田有钱还是按何天问所说的认真地思忖了片刻。

“我的话，是会选择大义灭亲吧！毕竟像这种人性的问题，一个问题让一千个人来答，那便会有一千种答案，所以到了最后，一切还是得遵循自己的本心，别让自己后悔。”

何天问怔住了，田有钱说的是一个算不得答案的答案，但不可置疑田有钱说的话也有着他的道理。不错，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最重要的便是不留遗憾，更是别让自己后悔！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何天问一经想开，房中凝重的空气也跟着放松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