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
贾宝玉收脚坐到床上。
他来觐见二皇子之前是洗沐了的,此时倒不用再去麻烦行宫中的人。
“我观外间有一张软塌,今晚你就睡在那边吧。”
贾宝玉说着,给自己盖上被子,便躺下准备就寝。
闭眼一会儿,感觉到她一动没动,也没有帮他吹灭烛台,便睁开眼睛看向她。
却见方才娇羞怯怯,满面春熏的花魁杜秋娘,此时并没有被“赦免”之后的如释重负,而是变得神色惶惶,一双美丽迷人的双眼,亦不自觉地留下两行清泪来。
察觉贾宝玉睁开眼睛,她忽地跪下来,哭泣道:“奴家求大人垂怜......”
“你这是做什么。”
贾宝玉坐起来,纳罕道。
“难道是殿下胁迫你?”
贾宝玉疑惑,莫非她得了死命令,若是不能完成任务,便会被惩处?
应该不会吧,在贾宝玉的印象中,二皇子应该不会做如此下作之事。
收服自己的心,或者是犒赏自己的功劳这都说的过去,但是绝对没必要硬要塞给他美人儿。
“没有,不是,没有人胁迫我.......”
杜秋娘继续摆首。
“那你这是为何?”
“求大人垂怜,收纳秋娘,日后秋娘定会好好服侍大人,做牛做马以报答大人的恩德。”
贾宝玉眼中露出狐疑之色,杜秋娘如此表现,让他不禁怀疑此间是不是真的有猫腻。
杜秋娘看出贾宝玉眼中的怀疑之色,立马叩首解释:“大人有所不知,秋娘出身风尘,见惯了出阁之后姐妹们的遭遇。
今日若是不能得到大人的垂青,等待秋娘的,定然没有好结果.......”
贾宝玉略微不悦:“你可想清楚,我不坏你清白,便是给你留有余地,今后你还有可能得到殿下的青睐。若是你今夜执意留下,以后在殿下身边,可就没有立身之地了。”
杜秋娘面色一白:“殿下不是说,大人可以带走秋娘吗?”
贾宝玉没好气的一笑,真没想到自己的魅力当真这么大了,刚见了一面的花魁都能被自己迷晕,死活要跟着自己走。
虽然有美人相伴确实是一件美事,但是在青州还好,一旦回了京城......
他可没办法面对黛玉和宝钗。
两个人他还没彻底搞定呢,再带一个花魁回去,这不是自己给自己增加难度系数吗?
难不成要自己做花花公子,玩腻了就把人家丢在青州自生自灭?
这么渣的事,贾宝玉自忖还做不出来。
“我家中父母礼教森严,必不允许我从外面带女子回去,你又何必跟着我回去遭罪?到时候我可不一定能保得住你。”
贾宝玉有意吓吓她。
杜秋娘面色顿时黯然,她以为贾宝玉是嫌弃她出身风尘,因此低声道:“既然如此,大人可以将我别院另居,秋娘不图别的,只盼能得一栖身之所。”
贾宝玉顿时不能理解了。
“你才貌俱佳,以前也是受世人追捧的名妓,也许能有更好的际遇,又何必如此委曲求全?”
杜秋娘抬头直视着贾宝玉的眼睛,忽地道:“大人可有心情听秋娘诉说缘由?”
“呃,洗耳恭听。”
对于美人,贾宝玉从来都愿意给与足够的宽容。
杜秋娘得到许可,认真的感谢叩拜,之后才抬起头来,慢慢说道:“之前大人所说,不愿意坏秋娘清白,好让秋娘日后能有所仪仗,秋娘在此,先谢过大人怜惜之情。
但是,大人有所不知,像我们这样的风尘女子,本来就像是无根的浮萍,所谓清白之身,只是为东家赚钱的工具而已,从来都不是我们自己的依仗。
今夜,二皇子殿下送我来伺候大人,就算大人心慈没有碰我,但是在殿下心中,我已经是被他送出去的人了。
纵然奴家告诉殿下仍旧是清白之身,只怕殿下也难以再接纳于我。
便是最后殿下看在秋娘略有姿色,愿意垂幸,但是因为奴家曾是他欲送而不得的人,也不可能得殿下真心相待了。
最后,多半也只能被殿下随意再转赐别人。
到了那时,命运可想而知。”
听了杜秋娘的话,贾宝玉想了想。
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男人对于自己曾经舍弃过的东西,似乎真的难以再生出眷念之心。
况且,还要防备对方是不是对自己曾抛弃过她的行为心怀怨恨。
如此说来,杜秋娘不愧是生在风月场所的人,对男人的心思,了解的透彻。
只是......
“那你怎么又知道我一定会对你好?
你又怎么知道,跟了我,就一定比跟别人更好?”
杜秋娘闻言,面上忽露羞臊之色。
“实不相瞒,大人之名,之前秋娘便有些耳闻。
大人原是京中才子,后来随二皇子殿下入山东赈灾,先是主商陵事,后来山东出现灾民暴乱,二皇子殿下被困。
大人便单骑赴青州,调动兵马救驾。
事成之后,殿下让大人主山东赈灾事宜,仅仅两个月,便平定山东十万灾民之难。
大人如此盖世豪杰,又怎么会欺我一介弱女子?”
说到这里,杜秋娘竟然看着贾宝玉,俏皮的一笑。
美人的赞颂,令贾宝玉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道:“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杜秋娘笑道:“大人难道还不知道,大人的事迹,在青州城,不,在整个山东的地界,早就唱响开来。
山东大水本是天灾,以往就算有朝廷赈济,但是每次还是会有很多地方赈济不力,至于饿殍遍野。
但是今次,如此巨大的灾情,因为有大人一人的存在,整个山东竟无一人因为得不到赈济而被饿死!
因为,大人是用得罪山东诸将官,是用贪官污吏的鲜血,来换取灾民的性命的。
如今,大人在山东百姓的眼里,早就犹如万家生佛一般。
秋娘,又怎么能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