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筹备了半个月了。
从抄手游廊直接来到梦坡斋,进门只见贾政、贾赦、贾琏,并贾政的几个清客相公以及几个荣国府的管家们围在一张长案之前,热切的讨论着。
“竹树山石,亭榭栏杆等,皆可以从大老爷的院里移来,如此纵然有所不敷,所添者亦有限,又可剩下许多财力物力啊。”
“既然是园林殿宇,岂能没有活水?这从北拐角墙下引来活水之计甚妙,不但解了难题,而且新奇自然,难为他如何想来。”
贾政抬头笑道:“这位山子野老先生可是我从工部请来的老明公,如今按照他的筹划起造,实为我家解了不少难题......”
正说着,看见贾宝玉进来,他便转问道:“你来做什么?”
“听闻老爷们在此议事,特来瞧瞧。”
贾政一听本来下意识就要呵斥,忽然想起贾宝玉早已今非昔比,如今身上也是有官身的,又跟在二皇子身边,便转换了语气,道:“你来听听也好。”
于是不多理贾宝玉,继续商议盖省亲园子的事。
贾宝玉和贾赦、贾琏见了礼之后,也不多言,只是静静的听他们说话。
一刻钟之后,贾珍赶过来。
贾政对众清客道:“若是众位明公没有别的建议和看法,今日便议到此处吧。”
詹光、程日兴等人都知道贾府众人另有私密之事要商议,纷纷告辞。
林之孝、吴新登等家下人也领命而去。
等到梦坡斋内只剩下贾赦、贾政、贾珍、贾琏、贾宝玉五人,贾政将图纸收起来,看了贾宝玉一眼,张了张嘴,终究没开口赶他出去。
唉,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想骂这个不争气的孽障也找不到理由了,还真是让老夫有一点不习惯......
“大家都坐吧。”
贾政招呼着众人坐下。虽然贾赦是他哥哥,但是因为两人已经分家,他才是荣国府主院的主人,所以依旧坐在上首。
众人坐下,然后都有些沉默,显然是知道贾政要说什么。
贾政本想等其他人开口,等了半天,见连一向唯自己马首是瞻的贾琏都不敢说话,而贾赦、贾珍两人更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口的模样,心中无奈的一叹,道:
“此次为娘娘省亲建造园子,多亏有珍儿力主,将两府之间的甬道打通,并将大半个荟芳园都拿出来,作为扩充,为此省了另外寻地方建造园子的花费。”
贾珍一听,立马笑道:“老爷说的哪里话,都是一家人,为娘娘归家省亲出力是应该的。”
按理,贾族以宁国府为大房,当为宗脉。但是自第二代荣国公以来,荣国府的富贵便一直盖过宁国府,所以宁国府在荣国府面前一直都不会以宗脉自居,而是通以“宁荣”为宗。
到了如今,宁国府更是远远比不上荣国府。不但人丁远远不如荣国府兴旺,而且连爵位也多降了一等,宁国府已是三等威烈将军,荣国府还是一等神威将军。
加上现在贾政之女当了高位分帝妃,贾政勉强还能算个国丈,所以别说两府本来就亲为一家,便是从一荣俱荣的角度来看,宁国府也不可能和荣国府生分。
毕竟,元春当了皇妃,宁国府也算是沾了大光,成了皇亲国戚,以后好处多多,所以在对于迎接元春省亲的这件事上,他确实出了大血,一咬牙把大半个荟芳园都划出来了。
要知道,以后建成了园子,那可就是元春的私园,和宁国府就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了。
贾政对贾珍笑了笑,然后又继续道:“虽然如此,但是我私底下算了算,若是要按照山子野老先生的筹谋,建造园子所需的花费巨大,加上建成之后还要预备娘娘省亲之用,所费实在有些超出了我能承担的范畴......”
贾政说话的语气很有些不好意思,似乎对他来说,讲自己钱不够是一件相当难为情的事。
贾珍这下不开口了,银子,谁都不会嫌多。虽然两府亲如一家,但是谁知道荣国府缺多少,到时候要都叫他赔上,他可没那么多的身家来赔。
贾政咬咬牙,继续道:“要是不按照山子野老先生的筹划来建造,我又觉得十分可惜......”
山子野为贾家设计的建造方案、图纸,是实地检测了两府的地形地貌之后设计的,实在精妙,他们所有人看了之后都觉得无可挑剔,所以要是现在因为银钱不足而换图纸、方案,贾政实在舍不得。
贾珍试探性的问道:“不知老爷这边还差多少?”
贾政老脸一红,道:“前儿我和琏儿两个仔细清点了库银,若是除去预备娘娘省亲之用,还差大概二十多万两......”
贾赦似乎早就知道了此事,他瞥了贾政一眼,道:“当初父亲离世的时候,将荣国府名下所有田庄、房舍铺面统统留给了你,我所得不过你的数分之一,这些年我自己就用去了大半,你要筹措银子,我可没有多的给你,一两万两,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贾政听了,心中更加不自在。
虽然贾赦没有明说,但他如何听不出他话中对他的不满,似乎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抢夺他而来似的。
哼哼,当初要不是你自己荒唐无行,犯下诸多大错,深得父亲厌恶,父亲又怎会如此?
有时他甚至转念一想,要不是父亲最后还念及一丝父子之情,好歹给你留下一个脸面,说不定连爵位都一起传给我了,你现在又哪里还有闲心来埋怨我。
不过贾政自诩君子,这些阴暗的小心思他只是偶尔想想,自然不会表露出来。
见贾赦没什么指望,他又看向贾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