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人,我叫不上他们的名字,听钟胖子说,他们是青龙帮的,这条街的摊点,只是青龙帮收取保护费的一个据点。通常,青龙帮的人,白天不会闹事,到了晚上,尤其是夜里,人少街稀的时候,趁着派出所的民警回家陪老婆孩子,他们就会神出鬼没,悄悄地蹲守在这里,敲诈学生的生活费。
当然,他们从来没有敲诈过我。一来,我很穷,吃包子的学生都很穷。二来,我的身体很强壮,他们是有着社会经验的人,应该明白我是不好惹的。
我从老板手里接过四个包子,捧在手里热乎乎的吃。这南方的天气,夜里特别凉爽,加上这片区域视野广阔,没有高楼大厦的阻挡,一阵风来,把人吹得凉嗖嗖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所以,我喜欢吃刚出笼的包子,既捏在手里软和,又吃在肚里热乎。和我吃包子的同学,并不多,大多数是坐在路边的摊桌,吆喝老板炒面、水饺、馄饨、汤圆。
于是,就出现了几十张、甚至几百张桌子摆在路边,满是噼里啪啦的口水、面条,吸吸声。那滋味,爽,害得我吃包子都没胃口了。
吃东西的都是学生,没有吃东西却走来走去、东张西望头发乱糟糟的,是青龙帮的人。他们一边收取摊主的摊位费,一边寻找合适的学生目标下手。除此之外,他们还会瞄上漂亮的女同学,对她们吹着口哨,明目张胆地耍起流氓,拍打她们的肩膀,甚至还会强制索吻。
对于这些恶劣行为,我只能说这片地,是该有人管管了。这里,快成了流氓地痞的天堂。
我摇头叹息,算了,总有一天,他们会受到惩罚的。我借着一条道,穿插人群,准备离开这里。
突然,我的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杨百顺,你等等。”
这句话我已经听了三遍,尽管沈甜甜和我打招呼没有创意。不过,我还是心里乐开了花,讨喜似的,转过身去。
我是满脸激动,口齿不清道:“你...你找我?”
沈甜甜点了点头,她在我面前,永远是娇小、甜美的。
“杨百顺,我有话想对你说?”
除了这句话就不能说点别的吗....我在心里纳闷,总感觉沈甜甜对我很礼貌。她的礼貌,是在约束自己,和我保持距离。我觉得,朋友之间,太礼貌就会掩藏内心的真实情感。我不知道,沈甜甜对我的礼貌,是出自她的本意还是克制自己,扭曲内心真实的自我。我只记得,和她第一次见面,她在我面前是无拘无束的,礼貌的人是我。
我在感叹,时间真的会让人发生改变吗?没道理啊,这才一个多月,沈甜甜对我的态度转变得太快,这是我始终无法接受的现实。
即便,我在心里怨言,沈甜甜没有把话说清楚,和我保持距离。不过,她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会引起我的重视。
沈甜甜再一次勾住我的魂,牵着我的鼻子走,坐在路边的摊桌上。
“想吃什么?”
“我吃过了。”
“吃了什么?”
“包子。”
“哦,那就来一碗馄饨吧!”
沈甜甜没有尊重我的意见,明知我在吃了四个包子的情况下,为我要了一碗馄饨,她要了一碗汤圆。没几分钟,一碗馄饨摆在我面前。说实话,吃了四个包子,肚子挺饱的。不过,在馄饨的诱惑下,我又饿了。
于是我,说一套做一套,捧起大碗馄饨,噼里啪啦吃了起来,这可是我上学一个多月,晚自习下课,第一次吃馄饨。不为别的,一碗馄饨要价两块钱,我是个穷人,哪里舍得浪费夜宵的钱。
沈甜甜见我没几口,吃掉了大碗馄饨,她用汤勺从她的碗里,为我勺了几颗汤圆。我是来者不拒,有什么吃什么,四个包子对我来说,这是门槛。迈过这道门槛,再来三碗馄饨,也不在话下!
沈甜甜亲亲地咬了一口汤圆,含在嘴里,趁我吃得热乎劲,问了一句:“你亲了吴悦悦没有?”
我被她问住了,准确的说,她是在我措不及防的情况下,随便问了一句。我不知道,她有几分用心,关心这个问题。
于是我,抬起头满脸不解看着她,愣了好半天,说:“你生气了?”
沈甜甜回避我的眼神,埋头狠吃,冷笑道:“这是你的事,我生什么气,我就是随便问问。赵小贝打赌你没亲,我赌你肯定是亲了。”
“这,你也赌!”我没想到,沈甜甜拿这件事寻我开心。关键是,她不相信我,就连赵小贝也看出来,我只是做做样子,自个找台阶下。
我是什么样的人,她应该比谁都清楚!
“我也想玩玩嘛...”沈甜甜美美一笑,她用笑容掩盖她的冒昧,又问了一句:“你,到底亲了没有?”
我不知道她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如果,我说真话,那她就赌输了。如果,我说假话,我不知道她会怎么看我,把我想象成什么样的人。
本着我对她千依百顺、坦诚相待,骗鬼也不能骗她,无比真诚的态度,我很负责任地告诉她:“没有!”
“真的?”沈甜甜看起来有些激动,不知道是不是她赌输了,一想到愿赌服输的代价,情绪波动也是难免的。
我一本正经地说:“当然是真的,当初是说好了,吴悦悦赌输了就亲我一口,我又没输,我为什么要亲她。”
没想到,我换了一种思维方式,可把沈甜甜泄气的,小嘴嘟嘟,啾了我一眼,自言自语道:“说来说去,还不是想要人家的吻...”
“你说什么?”
“要你管!”
我很郁闷,我好像惹她生气了。可是,我对别人厚着脸皮,对她从来没有板着脸。
没道理啊,她生我气不应该啊!
沈甜甜莫名其妙生我气,然而,招呼不打,又莫名其妙结了账。说着,她就要离我而去,让我离她远一点保持安全距离。
她突然要离开我,其实,在晚自习回家的路上,我们可以并肩走在一起,说说话聊聊天突破友谊的进展。可是,她压根就不给我机会。
于是,我是铁了心,厚了一次脸皮,说:“我能不能送你回家?”
“不用!”
“谁说不用啊....”
这人说话阴阳怪气的,素未谋面,我却听出他的不怀好意。与此同时,挡在沈甜甜面前的,是五六个社会青年,溜着膀子,臂肩雕着青龙纹身。然后,在沈甜甜被吓得花颜失色、无处适从的危险处境下,那几个青年,默默地靠站一边。顿时,一个西装革履的家伙,人模狗样在我面前装酷,背对着我,从嘴里扔下的烟头,踩在脚底下,还用力踩了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