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上将王翦有个儿子,叫王贲。
王贲一直想上前线,他爹怕绝后,不干。
于是儿子迅速给爹生了个孙子,爹才放手让儿子拼命。
原本是爹带儿子见世面,事实是儿子让爹开了眼。
王贲率先突破北边防线,把李牧原有的宿将精锐打得七零八落。
一入战阵猛虎出林,老爹跟在后面的作用是收拾残兵和清理战场。
赵嘉率宗族逃出邯郸城不过数日,王贲就杀到王城之下。
这一次,蛰伏城中的影将军跟驰骋疆场的少将军来了一场无懈可击的里应外合。
赵嘉跑了,赵迁从废墟里站了起来。
郭开问他降不降?
他说:不降。
郭开问他如何守?
他说:用命。
郭开问是否值得?
他说:秦人进城,也会没命!
他对着残垣断壁的城池和贫饿交加的赵人声嘶力竭地呼喊——
他们会杀光我们的男人!**我们的女人!奴役我们的孩子!
要么生,要么死,没有降!
不管那一刻的话有多振奋人心,也不管赵国的男人们有多想流尽最后一滴血,两个初出茅庐的秦国小将很快把这一腔热血化成一滩泡影。
王贲先派使臣劝降,传达了秦军意思——
你降,是为天下大局苍生大义;你不降,是鼠目寸光咎由自取。
赵迁回了七个字:放你娘的狗屁!
影将军顺势在全城散播和谈失败的消息,重点是秦军的承诺和赵迁的固执。
秦军承诺有三:一,大军不入城;二,调拨粮食赈灾;三,绝不**掳掠。
这三点承诺只有一个要求:赵迁交出王玺,换个地方住。
谈崩的消息放出之后,城里的小说家们开始陆续讲韩都的情景。
不过两日,半数城民都知道秦人没屠新郑,韩国人也过得蛮好。
最后,民意归结为:赵迁为了自己的王位,骗全城人卖命呢!
“他要是为了赵国,为什么要杀李牧?他就是怕死了没垫背的才拉我们陪葬呢!”
舆论铺垫好,就开始策反。
他嘴笨,脑子不笨,给郭开写了七个字。
“降则荣,不降则死。”
迎风傲立的墙头老草,义正辞严地骂了秦国小半个时辰,哭倒在地。
“先王啊,我是赵国的罪人!可是满城百姓啊!郭开不能为一己忠名害了几万人命啊!”
为什么老狐狸不直接投秦,反倒先到赵迁那里尽忠呢?
贪心呗,贪财又贪名,当然得又忠于故国又心怀二主啰!
抓赵迁,郭开不干,正好影将军在赵国还没有一件值得称道的功劳,成交!
兵临城下第三日夜,大雪。
王贲亲笔下战书,书曰:“赵王好生吃喝,明日我来攻城。”
接到战书后,赵迁很平静,反正都要死,早一点晚一点无所谓,只是……
他望向狐奴,小姑娘跪在他身边,好奇地探头看那书上的字。
她不识多少书,眨着眼睛问:“这个是‘生’字吗?秦国人要给生路?”
赵迁苦笑,抚着狐奴的小腹,那里他的孩子不知是否已经成形。
“你回家去吧。”
“我没有家了。”
“回青云阁去。”
“为什么要回去?”
“回头才有生路。”
“那陛下也回头。”
“我回不去。”
“那我也不回去。”
赵迁怔住,他想起韩仓,若没有遇见过韩卿,或许该给狐奴一个王后的名分。
“来人,逐出宫。”
卫士进来拖狐奴走,赵迁别过头又忍不住追上去。
“好好活着,保得住孩子最好,保不住就保你自己。”
狐奴哭了,死命扑了回来。
赵迁为什么不适合当个王,该多情的时候无情,该绝情的时候滥情。
他跟狐奴推推拽拽的时间里,近身宿卫换了血。
狐奴最后一次被推出,跌在一个陌生人怀里。
陌生人一掌拍晕女孩,再一剑封掉女孩身旁卫士的喉。
他半面伤残,不喜欢自报家门,更讨厌多说废话。
数月前短暂的王城卫士生涯让他对这里轻车熟路,两个手势对身后另三位陌生的“带剑卫士”发下命令。
一人制住赵迁,堵住还没来得及出口的“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干什么……”
另一个人转入书房隔间去寻符玺,还有一个守在门口。
秦国影将军登上赵国王座,拿起赵王的笔写投降的诏书。
他文采跟表哥不相上下,一般烂,所以赵国的降书可简单。
“不胜,请降。”
四字写完,右副已经把符玺令押到。
那人也是有骨气,宁死不交玉玺,所以他就死了。
右副从死人手里夺了玉玺,往那墨迹未干的投降书上一盖。
左副扒了近卫的腰牌,揣了那请降书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他当日奉秦王令组建暗军的时候,选人都是万里挑一。
选人标准也随他自己定,精通多国语言文字,是必备条件之一。
那左副一路畅通无阻过了宫防,到达城门。
恰好相邦郭开犒军巡营,那投降诏书一宣示,郭开就哭了。
相邦带头一哭,谁还会怀疑诏书有问题?于是守将守军们都开始哭。
夜半,雪正浓,千门万户睡梦中。
城门大开,三军悲恸。
王贲带兵入城,王宫守卫疯了:没见打仗的动静,这是……见鬼了?
“你们赵王,降了,不知道啊?”
“我王誓不言降,休得胡言!我等宁站着死也不跪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