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上多想,宋江便穿衣服边往外走,可是他刚一下楼,便被差役团团围了起来。
宋江阴沉着脸,咬着牙道:“你们好大的狗胆,难道都不认识我么?”
“宋押司,好大的威风啊!”
人群分开,走进来的却不是负责缉盗的都头,而是郓城县的县尉欧阳明。
欧阳明并非郓城本地人,而是丛外县调过来的,向来与宋江都不对付。县尉是从八品,主管一县的治安捕盗。可欧阳明这个县尉,在郓城县却被架空了,两个都头朱仝,雷横都不买他的账,而只听宋江的。所以,欧阳明对宋江有看法,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绕开了雷横与朱仝,而直接派出了欧阳明,知县时文彬的立场,已经昭然若揭。
宋江心里暗道声苦,脸上却强作镇定,拱手道:“原来是欧阳县尉,却不知寻宋江作甚?”
欧阳明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宋押司,这匆匆忙忙的,是要去哪里啊?”
宋江叹口气道:“家父身体不适,在下着急赶回去侍疾奉药,若欧阳县尉没什么要紧事,便请让一下,以全宋某的孝心,在下日后必有重谢。”
欧阳县尉却是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巧舌如簧的黑宋江,若是不知情的人,还真会被你的拳拳孝心感动。只可惜,这一次,无论你如何狡辩,都难逃国法的惩戒了!带走!”
欧阳县尉一声暴喝,便有两个差役上前,不由分说就把宋江绑了起来,押着往县衙走去。
郓城县街面上,几乎没有人不认识宋江的。一传十十传百,赶来围观的人就越来越多,黑压压地议论纷纷,但大部分都在为宋江抱不平。
以宋江为首的本地派,就像是一块厚厚的乌云一般,一直压在了欧阳县尉的头顶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如今宋江伏法,他只感觉到眼前晴空一片,呼吸也顺畅了许多,虽然前面的路,已经被吃瓜群众堵了个水泄不通了。
一朝得志,欧阳县尉立即摆出了官架子来,背着手冷冷地吩咐手下差役道:“通知围观的百姓,速速散去,再有迟滞逗留的,以通匪罪论处!”
众人自然是不服的,可心里想说的话再多,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平日里受了宋江些小恩小惠,最多挤在人群中为他喊一句冤,挺身站出来与国家暴力机关作对,他们可没那个胆量。
于是,路人渐渐散去,也将路让了出来。
欧阳县尉趾高气昂地走在前面,眼望着天,只感觉郓城的天空,从没有过的湛蓝。
郓城县衙大堂,知县时文彬高坐在主位上,满脸的肃杀。旁边的老县丞已年过七旬,早就不管事了,坐在那里没精打采地打着瞌睡。
阎婆惜跪在堂下,紧咬着牙关,身体控制不住地哆嗦着。以民告官,告的还是郓城有名的地头蛇,这需要的胆量,何止一点半点?她隐隐的也有些后悔,可事已至此,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拼死一搏了。
宋江被带到了她的身边,余光看到了他满脸的煞气,阎婆惜不由地打了个寒战,可再想到他往日对自己的粗暴折磨,又恨得牙根痒痒,便也就昂然抬起了头来。
“跪下!”
大宋律法规定,秀才以上见官不跪,可宋江并没有功名在身,虽是县衙的押司,但却毕竟只是个属吏,因此欧阳明也不和他客气,重重一脚踹在了宋江的膝盖上。
宋江吃痛,心里也是没底,便也不再硬撑着,跪倒在了时文彬的面前。
时文彬表情复杂地看了宋江一眼,一拍惊堂木喝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宋江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回禀知县相公,小的宋江。”
时文彬点点头,又喝问道:“宋江,你可知罪?”
宋江满脸茫然地摇了摇头,“小的从未作奸犯科,触犯刑律,实不知罪在何处?”
时文彬冷笑着摇了摇头:“那我问你,昨夜去了何处?”
宋江心里一惊,隐隐想到了些什么,却又不敢肯定,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小的昨夜去了东溪村,追查逃匪林冲的下落,至早方归。”
“是吗?”
时文彬点了点头,问道:“谁人可为你作证?”
宋江顿时语塞,他是自己一个人去的,也没有见到晁盖的面,根本就没有人能给他作证。
时文彬见宋江不答话,笑的更冷,“宋江,你也是懂刑名的。三木之下,还能咬牙挺住的人,可是不多。莫非,你想要试一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