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将军像是不知该怎么开口一般迟疑了很久,看着鱼非池的眼神也越发沉凝,那是一种年迈老人对超出自己掌控之事,深感无奈的沉凝。
“将军不必为难,有话直说吧。”鱼非池见他如此犹豫,干脆多问几次,免得他有什么为难之处。
“曲拂公主是否私下与姑娘见过?”老将军终是问她。
“见过的,不知此事可有何不妥之处?”鱼非池问道。
“此事陛下已然得知,其实两年前陛下就给十九公主指过婚事,只不过,所指的驸马一夜暴毙,十九公主说她伤心难耐,不想嫁人,这才到了今日,仍未出嫁。”老将军叹气道,“那年轻人我见过,不像是要暴毙的样子,姑娘聪慧,该明白老夫所指何意。”
鱼非池心里微微一跳,倒不曾想那位曲拂公主不止心思与普通公主不相同,连行事手段也颇为出格,不想嫁就杀掉,这等雷厉风行的手法连鱼非池都要服上三分。
“老将军的意思是,如果石凤岐与曲拂公主最终被指了婚,她很有可能杀掉石凤岐来逃避这桩婚事?”鱼非池笑问。
“老夫毕竟是个臣子,曲拂公主乃是皇女,不好多作评价,但以公主的心性手段,怕的确会如此。”老将军说,“她应是劝姑娘你与石公子早日成婚吧?”
“的确如此。当时我只以为她是不想嫁给一个不爱她,她也不爱的人,没想到,她只是来给我们一条退路,如果我不走,她就要把我们赶上绝路。”鱼非池笑了笑,神色倒没有很紧张的样子,只是觉得这位曲拂公主,很有意思。
“不瞒姑娘讲,老夫与石公子相谈颇欢,的确很是喜欢这个后生,并不想他出事。而且他若出事,他家中上央先生怕是不会放过南燕,上央先生如今又贵为大隋太宰,眼下七国极不太平,南燕偏安一隅,仅能自保,若再惹火上身,怕是危险。老夫知道石公子对姑娘一片痴心,这种事他必不会跟你说,以免你跟着担心,但老夫以为,凭姑娘之智,与其瞒着你,不如告诉你,或许尚有转圜之法。”
老将军是个实诚人,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鱼非池也说得坦坦荡荡,没几分遮掩,他一是真心不想看到石凤岐出事,二是担心南燕此举会惹到不该惹的人。
挽平生老将军年纪大了,小公子挽澜还是个奶娃娃,老将军需要时间,等小公子长大,接过他手中的盔甲。
老将军挺不容易,六七十岁的人了,还要劳累操心这些事,这一生也算是真正的为了南燕鞠躬尽瘁,禅精竭虑了。
不过石凤岐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事都瞒着鱼非池,怕是真的是担心鱼非池一气之下直接跑路,那他找都没地儿去找了。
鱼非池思忖片刻,对老将军说道:“将军放心,以曲拂的本事来说,要杀掉石凤岐怕是不可能的。”
“最担心莫过于这个。”老将军语出惊人,“若是她无法对石公子做什么,说不得就真的应下此桩婚事,可是以石公子的心性又如何肯被如此摆布?到时候终是避免不了一场恶斗。”
鱼非池哑然失笑:“这左右都不行,怕是难办啊。”
“而且陛下的目标本就不是石公子,而是姑娘你,谁也料不准陛下要走的是哪一步棋,如若陛下真的准备让姑娘与音世子成婚,你们那三个月之期,也并无太大作用。音世子为人温和,不喜争执,这些年陛下待他又一向极好,难说最后到底会怎么样。”老将军说道。
“将军您不是支持音世子的吗?为何会担心这种事?我若真的嫁给了音弥生,岂不是更有利于他?”
“姑娘真的甘心嫁他?”
“当然不。”
“这便是了。”
活了一大把年纪的老将军看事情眼光独到,看得出强扭的瓜不甜不说,还看得出鱼非池是一把刺,抓在手心里怕是要扎烂手,流出血来。
“姑娘,老夫能说的不能说的,都告诉你了,还请姑娘多多费心。”老将军说着站起来就要拱手行礼。
鱼非池连忙托住他,岂敢受这等大将一拜?
“老将军放心,我是明白人,您的话我记下了。”鱼非池说道。
“记下了就好,姑娘有空常来府上走动吧,澜儿……打小就没什么玩伴,难得对姑娘有几分亲近。”最后老将军说道。
鱼非池应下,只说她对挽澜小公子也很是喜爱,有空必定常来。
出得将军府的时候,她看到石凤岐在外边等了许久了,负手立在门外,身形高大。
“出来了?”
“嗯。”
“回去?”
“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