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为什么这么嚣张?
原因有三,第一仗着自己的老子是未来储君,且是个地位牢靠、马上就要正位的主儿;第二仗着自己的亲娘是太子的宠妃,且韦良娣的出身很好、品级也不低;第三便是仗着太子的诸多子嗣中有近一半是她的亲弟弟,一旦太子正位,新君立储,她弟弟有极大的竞争优势。
在这三个原因里,最后两个尤为重要。
萧南既然已经跟平安结了仇,她就要考虑好所有的问题。
如今太子被圣人压着,且还念着几分亲戚情分,这才变相的给了萧南补偿,勉强把这事儿遮掩过去了。
在京中贵妇眼中,萧南设计重伤了平安,临了不但没有受惩反而得了东宫的好处,面子、里子全都赚齐了,还顺便立了立威,多完美的计划呀。
但萧南心里很清楚,这事儿还没完。
毕竟平安还活着,她的所有依仗也都依然存在,只待过几年,太子的宝座坐稳了,大家又淡忘了此事,平安定会找萧南报仇。
有了上辈子的教训,萧南绝不想留这样一个大的隐患存在。
所以,早在那日球场上决定出手前,萧南便想好了计策,才会提前派人进宫寻皎皎帮忙。
说起来也是缘分,在太子的诸多儿女中,皎皎是唯一嫡出的女儿,年纪只有十二岁,偏萧南就跟她说得来。
今年春天,在某次去晋阳公主府吃酒的时候,萧南与皎皎被安排在了一处。两人客气的闲聊了几句,不想就说到了两人都喜欢的话题——养花儿。
别看皎皎生性活泼,且整日里嘻嘻哈哈一副没心没肺的傻大姐样子,她却极喜欢侍弄花草,尤其爱养兰。
正巧萧南跟着老夫人学了一段时间养花、插花。随后又在去杨家给萧皇后请安的时候听老人家讲了些养兰的技巧,她虽不是特别喜欢养兰,但说起来也能头头是道。
两人越说越投机,皎皎听说萧南家里还有个极大的玻璃暖房,当场便吆喝着要去。好容易熬到宴会结束,小姑娘迭声催着萧南带她去崔家。
萧南一向喜欢直率的人,见皎皎这般真性情,她自是不会拒绝,热情的邀请她去了荣寿堂。
两人先去暖房溜达了一圈,萧南把萧皇后送给她的几株兰花展示给皎皎看。皎皎很兴奋,连声说这几株都是兰中极品,还央求萧南分株的时候分给她一株。
萧南见小姑娘双眼直冒亮光。好像老饕见到了天下珍馐,便知她是真喜欢,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随后,萧南引着皎皎去葳蕤院喝茶,皎皎听说萧南生了四胞胎。早就好奇不已,当下便说要去看宝宝们。
萧南便又领着她去刚刚装修好的婴儿室,皎皎看到这房间敞亮干净、布置精巧,心里已经忍不住赞叹萧家表姐确实是个妙人。
接着,当她看到四个粉雕玉琢的小包子时,又忍不住惊讶的长大了嘴。再次看向萧南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敬佩和隐隐的羡慕。
没错,就是羡慕!
萧南当时见了还觉得奇怪,皎皎一项表现得很直率、天真。为何会忽然露出这样过于沧桑的表情?!
不过那时她们刚刚结识,关系还没有亲厚到问询这种问题,萧南便暂时放在了一边,热情招待皎皎品茶、吃崔家秘制糕点。
半天攀谈下来,两人越说越投机。关系也越来越亲密,发展到最后。萧南送皎皎出门的时候,两人的称呼都变了,不再是有些客套的‘表姐’‘表妹’,而是分外亲昵的‘阿姊’‘皎皎’。
再后来,萧南与皎皎的关系越来越好,俨然一对忘年好闺蜜。直到那时,皎皎才在某次闲聊中漏了一句,隐晦的提及太子妃当前的困境。
当时萧南听了心里一惊,还以为玉露的秘密暴露了,正琢磨着怎么遮掩,又听皎皎吞吞吐吐的说大公主和她一个生双胞胎、一个生四胞胎,母女两个除了有福气外,定有什么调养身子的好法子。
皎皎毕竟是未嫁女,不好直言,但萧南听得分明,她话里话外都在询问一件事:大公主与萧南都这么能生,萧家是不是有什么生子秘方。
萧南脑中灵光一闪,她忽然猜到皎皎为何主动与她交好,想必小姑娘看到了母亲的困境,又听闻了不少坊间传闻,这才借宴会之际找上自己。
说实话,发现这一点让萧南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很快她就释然了:皎皎结交她是有目的,自己与她交好又何尝不是希望能借此与东宫交好?!
既然大家的目的都不单纯,她也就没资格抱怨人家了。
想了想,萧南便把这些都推到那本古籍上,还特意命人取出抄好的一份送给皎皎。
皎皎一听是什么古籍,略略有些失望,但很快又高兴起来,拿了书、道了谢、欢欢喜喜的回了东宫。
自此,萧南与太子妃这一系算是交好起来。
但,经历了前日那事,萧南深刻明白,她与太子妃只是交好还不够,她必须让太子妃彻底站在她这一边。
而如何达成这一步,目前而言,萧南觉得只能依靠玉露了。
问题又来了,她怎样才能让太子妃不知不觉的喝下玉露,同时又能明白这是她萧南的功劳呢?!
萧南陷入了深思中。
次日清晨,崔幼伯照例去上班,不过,他的神情不同于往日,细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眼中带着隐隐的不舍。
他当然不舍了,亲自荐郑勤入仕,便是主动把这个助手推了出去,一想到日后无人像郑勤这般时刻在自己身边共同商讨政事、帮他出谋划策,他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不过,崔幼伯眼中闪过一抹坚持,他不能那么自私,并且他也知道,郑勤是个胸怀大志的人。断不肯一辈子委屈的窝在崔家给他做幕僚。
如果今日他不主动荐郑勤入仕,用不了多久,郑勤定会离开,事情一旦走到那一步,两人多年的兄弟情分也就没了。
所以,还是由他亲自出面最好,崔幼伯走到门外,下意识的摸了摸袖袋里的奏章,再次点点头,然后接过下人递上来的马鞭和缰绳。利索的翻身上马,一路朝皇城而去。
送走崔幼伯,萧南又送走两个各自去上学的儿女。这才去自己的书房准备抄写心经。
就像阿娘说的,做什么都要做周全了,尤其是面子工程更要做好,皇后既下令让她闭门思过、抄写心经一百遍,那她就必须严格执行。
确实。皇后还是很照顾萧南的,昨天跟柴玖娘提起去骊山避暑之事时,萧南悄悄一算日子,才发觉,待她禁足满一个月后,正好便是京中权贵大批奔赴骊山的日子。
也就是说。皇后的惩戒真的不大,甚至连避暑这样的事儿都不耽误。
就冲皇后对她这般的回护,她也要诚心受罚才是。
玉簪帮忙铺好纸。又研好墨,萧南则跪坐在书案后,捉起紫毫笔,一笔一划的仔细抄写着经文。
书案前燃着一尊小巧的白玉香炉,淡淡的香味儿随着袅袅的烟雾渐渐在书房里散开。房间里没有其它的声音,只有细微的呼吸声。
抄完一页。萧南抬起头,将抄好的纸移到一旁,跪坐在书案旁的玉簪忙双手递过来一张新纸,并用镇纸压好。
萧南继续伏案抄书。
不知过了多久,书案一侧的地板上散落了二十几张写满娟秀唐楷的纸。萧南觉得脖子有些酸,放下笔,缓缓晃了晃头,舒缓着颈部。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在门外戛然而止。
萧南转过头,冲着玉簪扬了扬下巴。
玉簪会意,起身开门低声询问,与来人小声说了几句,便又折了回来,回禀道:“郡主,王大郎君求见。”
王佑安?
萧南一怔,随即问道:“何事?”不会是又有人找麻烦吧?
随着南市和新市的兴起,占着两市一多半份额的王佑安分外扎眼,前两年,王佑安便取代了他的父亲,成为新一任的京城首富。
面对南市、新市这两块大肥肉,不知多少人背地里眼红,幸好有大公主的威名,有萧南这个郡主做靠山,倒也没人敢明目张胆的为难王家。
但,事无绝对,人为财死呀,两市吸金的能力实在太强了。再加上萧南又被皇后惩戒,若被有心人大肆散播出去,搅得某些心存贪念的人趁机作乱,即便造不成太大的损失,也够萧南和王家麻烦的。
玉簪道:“玉竹说,王大郎君是来报喜的,说之前收购的那间玻璃作坊终于研制出了您要的东西,他今日特意拿来给您瞧瞧,看看合不合您的要求。”
萧南双眼猛地一亮,笑道:“哦?这么快就研制出来了?!”
玉簪点头,“王郎君在中庭客舍等候,郡主要不要亲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