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州上空,乌云翻滚,突然喀嚓一声,雷雨倾盆。
就在这雷雨之中,张弘范的旗舰靠上了琼州码头。
王约带着王琅、王琊及麾下诸将,冒着大雨登上了旗舰。舰上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哀伤。
王约虽然早就接到了消息,但心还是猛地往下一沉,加快了步伐,向张弘范的住舱行去。郝经在住舱走廊的前头接住王约,但将王琅等人拦在了后面。
王约单独一人,抢入舱内。只见张弘范半躺在床头上,面色枯黄,两颊深陷,一眼便看出,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了。
“老师!”王约抢身上前,半跪在地上,一把抓住了张弘范的手,声音立时哽住。
张弘范见到王约,眼中燃起难得的光辉,微弱地道:“彥博,起来说话。”
王约摇了摇头,道:“老师,学生就这样听老师说。”
张弘范泛起一丝笑意,道:“起来吧,为师今天还不会归天。”
王约依言起身,搬了一把小凳子坐在床边,垂首聆训。
“彥博,”张弘范说话很是吃力,缓缓地道:“琼州之战,为何不出全力?”
王约全身一震,赶紧起身,撩起衣衫,重新跪下。
“老师,那小宋主狡诈多端,就算我全力出手,胜负也是未知。还请老师明鉴。”
张弘范长叹了一口气,道:“虽是实情,但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失败?”
王约道:“老师一直教导彥博要有战略胸襟。明知不可胜的战局勉力为之,徒增伤亡,更有可能失去手中依仗,还请老师理解。”
张弘范闻言,沉默了一下。心中明白了王约的真实想法。王约跟自己不一样,自己一出生,就在蒙古王廷之中,长大些,就是大汗的廷卫。自己需要兵时,随时可以征调,所以打起仗来,顾忌也就少了。可王约不一样,他是自己强势提拔起来的,手里要是没有自己的兵,就别指望可以从别处调兵了。特别是在自己走后,大元朝廷里,还有谁真正罩着他?
唉——
张弘范心中长叹,无法责怪王约。
“彥博啊,”张弘范再次缓缓地道:“此战过后,你有什么打算?”
王约道:“原本打算依老师的意思,灭了小宋主以后,掌控华南,收伏琉球,再东渡扶桑,为我大元拓展疆域。现在看来,小宋主一时是不灭不掉了。学生想恳请老师上书朝廷,允许学生脱离此地,只带精兵东渡扶桑。不知老师意下如何?”
张弘范道:“你在我枕下取出奏折来。打开看看。”
王约膝行一步,伸手从张弘范枕下取出一本奏折,打开一看,顿时惊住了。奏折已经写好,正是上书忽必烈,准王允与琉球刘垓会合,先行灭了扶桑。
“老师!”王约心情激荡,声音再次凝住。
张弘范道:“彥博,琼州之战,你是败军之将。如果扶桑再败,那将再无崛起的希望。你,好自为之!”
王约道:“学生谨遵师命。老师还有何教我?”
张弘范道:“小宋主虽然此战得胜,但其水军几乎全损,暂时也无力反攻北渡。只要我大元强行拔掉文天祥的云浮山,就能断了小宋主的兵源。小宋主再怎么厉害,也需要准备一年的时间。所以,你强攻扶桑,也只有一年的时间。”
王约露出坚决的目光,沉声道:“一年的时间,够了!”
张弘范目光望着舱室的顶板,仿佛看到了外面的天空,幽幽地道:“今日之后,为师再无什么可以教你。张家后人,还望你多加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