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甫突然问起柳文长的情况倒不是突发奇想,而是一直挂念在心中,一是因为接连几次巧遇,包括那次他领着学子们去刑部为出头,心怀感激,并且此人为人处事极其正派,言语动作之间有种天然的领导能力,因此林甫对他印象颇为深刻。
二则是虽然事隔多时,林甫仍旧觉得那日两位内阁学士,夏首辅和岳次辅,为了陛下的心情神仙下凡来翰林院选拟诏翰林这件事,颇为古怪。
当然了,也只是直觉而已,没有任何具体的证据。
“我听闻柳兄自出任拟诏翰林以来,略显才干,没有辜负夏首辅的期望,颇得赏识,常侍于左右。”,常佳纪此人平时颇有些油滑,但在林甫面前却很是聪明地表露出自己真实的情绪来,仿佛是知道林甫不喜欢故作姿态的人,言语之中的羡慕显露无遗。“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呐!”
“说起来夏首辅对柳兄的喜爱可不是选出他之后才开始的。”,林甫想起殿试排次的时候,只有柳文长的次序与春闱相差较大,这可以说是夏首辅一力提拔的了,“我总有点担忧,柳兄这样刚直的个性会吃亏。”
林甫那种莫名其妙的紧张感就来自于此,接二连三地被算计了几次,他现在看什么都要想两层阴谋论。按他的想法,破例被选拔出去这是福兮,祸之所倚也。
尤其如常兄方才所说,现在柳文长那是很得夏彦赏识,常侍于左右。
只是皇帝若要施行言官制,夏首辅的位置恐怕不会太稳固。听了那么些传闻,以林甫对夏彦的认识,他多半不会妥协。
若是夏彦失势,柳兄会不会因此遭殃?甚至于,柳兄是不是那个用来攻击夏彦的棋子?
林甫想了些有得没得,终究还是没有理清头绪。
“既然夏阁老都对他如此赞赏,柳兄为人又如此正气,若是他都能吃亏,看来这好官是真当不得了!”,秦观然笑道。
看到其余几人不以为意,林甫并不意外。毕竟这内阁首辅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以他们的眼界和格局,还想不到内阁里的那些争斗。
“真要这么说,到底什么是好官,什么是坏官?”,林甫闻言一笑,想起了昔年和老师的争论,“许多年前我就跟老师说来着,就是礼部退下去的那位江大人。我说,这当忠臣的啊,要更坏,更奸,把所有的奸臣全都给斗倒了,这才有自己施展拳脚的舞台不是?”
林甫不顾几人的愕然继续说道,“若是一味的正派,早早地倒在了争斗当中,说是一身正气,却没能真的挨到为民做事的时候,这好像却也不足称道。”
“就比如江先生,他早些年在礼部司职,对其中的门路,潜规则极为不满,但那时候的他人微言轻,又有可用?若是那时候就格格不入,励精图治,恐怕不见得会有什么效果,反而很可能会被革职贬谪。”,在场的几位以后也算是自己言官新生代最信得过的主要力量了,林甫觉得有必要劝导一下他们仍旧有些天真的学子思想,就算死脑筋要死磕,也不能磕得那么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