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等戈尔巴乔夫同志上台,袁燕倏也不过年仅85岁而已……不是开玩笑,对大师来说耄耋之年一点都不算老;也没有丝毫不敬,有的大师九十多还讨四十岁新娘子呢。
想象一下85岁的自己(要是活得到的话)颤颤巍巍地走上诺贝尔奖的领奖台……要不还是买一张克莱顿大学的文凭回国去当地主家的少爷混吃等死,实在不行就到丈人开的银行里面吃口软饭算了。
问题是这口软饭也不是那么好吃的,原因就是他太太,确切地说未婚妻已经死了。
他们老家有一位姓周的在上海开铁铺子发财,又跟同业的同乡组织一家小银行,名叫“点金银行”,自己荣任经理。他记起衣锦还乡那句成语,有一年乘清明节回县去祭祠扫墓,结识本地人士。袁燕倏的父亲是一乡之望,周经理少不得上门拜访,因此成了朋友,从朋友攀为亲家。他还在高中读书,就随家里作主订了婚。
当然和绝大多数民国大师一样,他也反抗过这门包办婚姻。不过原来的袁燕倏性子软弱,被他老爹一骂就此作罢。
所以他很早开始读叔本华,常聪明地对同学们说:“世间哪有恋爱?压根儿是生殖冲动。”
袁燕倏中学毕业之后进了上海沪江大学(上海理工的前身)继续深造。转眼已到大学第四年,只等明年毕业结婚。一天,父亲来封快信,上面说:“顷得汝岳丈电报,骇悉淑英(他未婚妻的闺名)伤寒,为西医所误,遂于本月十三日下午四时长逝,殊堪痛惜。过门在即,好事多磨,皆汝无福所致也。”
作为一位西医黑,袁燕倏的父亲写信告诉儿子,连房产证都不用加名字就能到手的媳妇儿因为打摆子,不幸被西洋邪术给害死了。这只能说明他这个儿子没有福气,老袁家这种知书达理的大户人家就不去当医闹了。
信后又添几句道:“塞翁失马,安知非福,使三年前结婚,则此番吾家破费不赀矣。然吾家积德之门,苟婚事早完,淑媳或可脱灾延寿。姻缘前定,勿必过悲。但汝岳父处应去一信唁之。”
他的父亲还晓得混沌理论,所以在信件最后写道:老司机因为丢了马而发不了车,也不一定是一件坏事,万一赶上严打呢?如果三年前你们就结婚,我家这次就要大出血了。不过要是三年前把婚事办了,你媳妇儿说不定因为蝴蝶效应就不用死。这件事情你就不用多想了,不过应该给你岳父写一封吊唁信。
其实袁燕倏当时看了有犯人蒙赦的快活,但对那短命的女孩子,也稍微怜悯。自己既享自由之乐,愿意旁人减去悲哀,于是向未过门丈人处真去了一封慰唁的长信。周经理收到信,觉得这孩子知礼,便分付银行里文书科王主任作复。文书科主任看见原信,向东家大大恭维这位未过门姑爷文理书法都好,并且对死者情词深挚,想见天性极厚,定是个远到之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