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成长队的准备争夺名额的琴师们看着那位决然离开的琴师,原本轻松的心情变得压抑。
这位琴师在襄国声名极广,来此争夺名额的琴师们也不是泛泛之辈,自然都知晓他的声名。如今他走了,再听听屏风后面传来的琴声,他们很容易就猜到了一些原因。
所以又有一些人走了。
程繁一曲奏完,没有看远处的韩大家,也没有看楼上的那些青春少女们,而是看向了那些等待着的琴师。
然后程繁蒙了,因为那个地方的人相比与之前,少了很多。剩下的那些琴师们只是呆呆望着自己。
事实上,这是程繁第一次在公众场合演奏,听众们除了那些女子和韩大家以及来此消遣的客人,更多的是那些同行。
任何一个琴师,都需要同行的认可,所以程繁第一眼就是看向那些同行的琴师们,希望得到一些指点或者肯定。
没有肯定,也没有指点。
一根根彩色的烟罗顺着楼上的挺柱传到楼下,一声声女子的惊呼传到程繁的耳中。
韩大家淡然看着那个朝自己走来的青年人。
程繁行礼,把琴背到背后,没有说话。
韩大家说道:“先前那位琴师,技艺跟你差不多,他少了一些锐气,多了一些包容。”
这句话不单单是在指教,而是警告。
那位琴师少了锐气多了包容,却免不了一种结局。
程繁点头,再次行礼,表示受教,说道:“谢谢指点。但是他死了。”
微风轻拂,拂动吊在楼上挺柱的那些彩色烟罗,烟罗轻晃,挡住了一些人的视线。楼上那些风尘女子们不再惊呼,甚至不再言语。
因为她们怕。
更远处的房间里依然传来男人粗重的喘息声,一些客人谈笑风生着,没有留意这一处,似乎琴声消失了,也跟他们无甚关联。
这句话分歧很重,难以猜出程繁的意思。对于他的回答,韩大家面色不变,内心却起了涟漪。
韩大家说那位死去的琴师心胸宽广,能包容一些东西,这是在间接说明程繁锐气太重。
可是程繁偏偏说出了一句锐气更重的话。
程繁谢谢韩大家的指点,不是在谢谢她指点琴艺,而是指点自己是年轻人,应该有锐气。
那位琴师正是因为包容了一些东西,所以死了。
程繁来到襄国,一切的行动都是为了逃离齐王的控制,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不想死。
因为他不想死,所以说出了这句话。
韩大家面色平淡如水,不知道她内心的想法,说道:“你去弹琴吧,那些人闲杂人等该走了。”
程繁转身,往屏风走去,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又回过头来。
“我能不能用自己的琴?”
韩大家脸色微霜。
楼上的女子们屏住呼吸,更加不敢发出声音。
“可以。”
“谢谢。”
程繁行礼,走到了屏风案台前,小心地拿下背后的琴,仔细解开粗布。随后盘膝坐下,将琴放在大腿上,缓缓奏曲。
韩大家眼眸微亮,然后离去。
女子们大胆起来,好奇盯着那位不仅出言不逊,而且提出条件的琴师。
更令她们难以理解的是,一向霸道苛刻的韩大家居然能容忍下去,还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女子们疑惑无比,纷纷看向了被彩色烟罗遮住的那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