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进母子二人,自从逃离了东京,昼行夜伏,已经有一月有余。
这一日,天色将晚,王进跟在母亲后面。
“母亲,此处已经离延安府不远了,再过两个山头,行上两日便到了。苍天宽眼、开恩,总算是逃离了天罗地网。等到了延安,高俅再要拿我,也休想拿住了。”
王母道:“不是苍天开眼,是你那死去的爸爸和爷爷开眼,这才让你我母子二人逃出了生天。你且在地上跪下,磕上三个响头,也算是答谢他们了。”
王进道:“母亲修说,等我到了延安府,自当提了酒肉去祭拜那父子两个。现在路边野餐,没有酒肉。他们吃也吃不欢,喝也喝不乐。唯恐我诚意不足。”
王母道:“权且如此。不过你我母子二人,风尘仆仆,已经行了一日路了。现在是滴水未进,我真的好饿。”
王进道:“都怪孩儿仓促大意,错过了旅店,如今是有钱难买炊米。我也真的好饿。”
两人正说话间,只见前面山里灯光一闪,幽幽冥冥,飘飘忽忽,隐隐约约。
王母道:“此山是何去处。”
王进道:“儿昔日过路时,已经有二十四五年了。当时儿子两岁,跟着爷爷路过此处,并不记得这里有座山,山里有一束灯光。”
王母道:“我儿啊,你可想听母亲给你讲个鬼故事?”
王进道:“母亲,我乃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听那颠倒黑白,无所根据的鬼故事,你还是不要讲了。”
王母道:“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
一路上王母讲得津津乐道,好似她是从坟墓堆里、阎王殿里跑出来的一样,活灵活现。
王进在一边头皮发麻,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山里。可山里那束光线,却不听话,忽明忽暗,时远时近。偶尔又消失不见,然后兀的又从另一个地方升了起来。
言过一席,王母的鬼故事讲了一周又一周,但母子两却还未走至山前,这时王进急忙将马缰绳拉住。
“母亲,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我记得往回走半日,有个破落的茅草屋,不如我们暂且去那里歇住一晚。”
王母道:“不可,你我母子回去要半日,休息要一晚,回来又要半日,等再到此处时,却还是这般时辰,无路可投。你且不要烦躁,听着我给你讲鬼故事,这山很快就能到了。”
王进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跟着王母往前走。母子两人走了有一遭的功夫,那山便历历出现在眼前。”
等进了山里,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偌大的宅院。那宅子院墙皆由泥土砌成,等细看时,才发现,原来那房屋也是由泥土烧制而成。
而那庄园外,四边周里,全是曲劲老松。老松左右参差,两步一棵,竟然有两三百株。
从庄园门前,斜出来一条铺石小路。而在庄园门口,则左右各点一只吊笼,龙中火焰,似黄似蓝,其间竟然透着一股寒光。
等母儿两个走近些,却听见里面传出嬉戏打闹的声音。声音嘈杂不辩,人数自然不在少数。其间,又有两个黄口小儿,从老松林里走出,手里各提一笼蓝紫色灯笼,走进了庄园里。
王进急忙下马,拦住王母,道:“母亲,此处很有蹊跷,刚那两个黄口小儿,手中提笼,发蓝紫色的光线。就儿所知,那便是鬼火是也。那两黄口小儿,只怕也是已经死去多时的阴人,此宅万万不可以进去,不如我们还是回那破茅草屋歇住吧。”
王母道:“我老眼昏花,连行多日雨路,身体早就吃不住了。现在我饥饿难忍,再不吃饭,只怕是我命休矣。
再说,如果进儿有点良心孝道的话,怎能不舍得用自己的皮囊之肉,与那鬼差换点粮食羹汤,让我解解馋。”
王进道:“如果母亲大人非要这般说儿,儿自当割了皮囊肉,去与鬼差换点吃的,然后再跟孟婆换点喝的。”
话说完,王进壮起胆子,往前走去。等到了门前,抠门撩锁,过了半响,也不见有人出来开门。但是里面的欢愉嬉戏声,半分不减。
王进虽然害怕鬼神之事,但却决不让人欺辱,当下爆喝一声:“有人在否?”
(这里我不解释,定有看官误会。心想王进也算是条汉子了。不过,王进爆喝一声,全然是为了壮胆所为。然而汉不汉子,却也与羞怕鬼神,毫无半点干系。)
王进爆喝一声之后,过了一会儿,里面出来一个人,将门打开。王进一看这人,黑额紫面,身体有些僵硬,说起话来,也含糊不清,吞吞吐吐。
“你...是...什么...人?你...有...什...么...鬼事?”
王进一看这人,倒退出去三步,脚下功夫,手上功夫,全都用齐。
王进回道:“你...又...是...什么...人?到...底...是人...是鬼?”
那人道:“我...不是...鬼...啊。你...是...不...是...鬼啊?”
两人正对话间,王母却是下了马,从门口挤了进去。说句:“你们两有病啊。”
王进收了招数,耸了耸肩。道:“只是陪他玩玩。”
男人道:“我...也...是...玩玩...而已。”
母子二人进了庄园,男人引了来见庄上太公。
这太公年近六旬,须发皆白,头戴遮尘暖帽,身穿直缝宽衫,腰系皂丝涤条,足穿熟皮狼靴。
王进见了太公,行一大礼,立在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