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府衙才来人,为首的一人张曜宗居然认识。赫然是原来闵县府衙的提刑胡提刑。黄夫子案子时县衙来的公差。张曜宗松了一口气,如果是熟人,还能说上话当然更好。只是几年过去了,不知道胡提刑是否还记得自己。
那个一脸正气的里正向胡提刑躬身施礼,把情况一一介绍清楚。胡提刑二话不说,吩咐仵作验尸,自己就要在这提审阿五。围观众人不得入内。张曜宗奋力靠近里正,要求一起进去旁听,里正不允许,张曜宗表示没有家人旁观,害怕阿五被冤枉。气的胡提刑就要让人用大棍把张曜宗撵出去。
张曜宗看看胡提刑真的不认识自己了。也是,初见时自己才八九岁,现在已经成为一个俊朗少年了,任谁也不能一眼就认出来。
“胡提刑,一别数年,连故人也认不出来了吗?”张曜宗笑着拱手向胡提刑行礼。
胡提刑纳闷的看着张曜宗:“你是???”
张曜宗笑着:“胡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六七年前我们曾经见过,小子还曾经帮大人捉过凶手呢。”
胡提刑闻言仔细观看张曜宗,继而哈哈大笑:“面前可是张公子?”那么大的案子任谁也不能忘记,特别是一个孩子还在其中。结识孙大人,此后仕途一帆顺水,都是从那一案开始的。
张曜宗点头,“正是草民。谢胡提刑还记得小人。”
胡提刑挥挥手让张曜宗一起进院,外面人多眼杂,说话不便。张曜宗把来前情况一五一十的向胡提刑解释清楚,朝中有人就是好办事啊。胡提刑不顾里正的反对在查实死者确系中毒在前后就要求把阿五先放出来。里正表示不服,丝毫不在乎眼前的是一府之提刑。张曜宗说:“里正大人不可太过矫枉过正,不错,我家人确实推了死者一把,但是那是自保,里正大人要追究的实际应该是下毒之人才是正题。《宋刑统》中可没有疑罪获刑之理吧?昔仁宗皇帝心爱之物遗失,有人怀疑是仁宗皇帝身边内侍所为,主张用刑逼供,可是仁宗皇帝说未查实据怎能胡乱怀疑人呢。以仁宗皇帝身份之高贵,尚能以法为度。里正大人如此咄咄逼人,可曾想过律法之威在意的指引,评价,预测,教育之意,仅仅在乎强制作用,可谓本末倒置。如若仅仅以怀疑就能作为定罪之凭,那么小子是否也可猜度凡在之前曾与死者发生冲突之人都有下毒嫌疑呢?”
里正气急败坏:“你胡说,本镇教化森严,民风淳朴,谢大夫更是恩泽无数,什么人会与谢大夫为敌呢?只有你们这些外乡人心存叵测才会伤害谢大夫。”
张曜宗冷冷的说道:“里正大人可谓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凡是外乡人都有作恶的可能?全大宋只有本镇才是好人?里正大人心系本镇,想为死者伸冤的心情我理解?但是就这样草草断定我们外乡人都是坏人,真的好吗?真是先贤所教导的‘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先贤曾言‘人性本善’何也到了本地居然会一个照面就会伤人?难道是本地教化改变了人性善恶?”
里正愤怒的额头青筋暴露:“你胡说,你根本是偷换概念。你家人伤人,你就血口喷人。本镇民风那是十里八乡都知道的。怎容你一个黄口小儿信口雌黄?”
张曜宗继续说:“我们一行人昨日才到本镇,一则马上有人被冤枉杀人,二则就看到客栈被人放火。民风如此善良,小子也真是未曾见识过,大开眼界啊。”
里正说不出话了。昨日怎么这么多事?倒显得本地不太平了。
胡提刑是知道里正这个人的,为人正直,一心为民,还曾被上官赞扬,曾打算作为天下里正之典范上报朝廷,只可惜秦相公不在意这等小事,将上官奏折打了回来,还言国家巨变,勿以此小事干扰官家圣听。看到里正被张曜宗噎的说不出话,连忙打了个圆场,表示会继续追查,一定查明是谁对死者下毒才安了里正的怒气。
张曜宗躬身对里正施了一礼:“大人一心为民,小子是了解并且敬佩的,但是大人眼界不能只放在一镇之民,天下之民同为大宋子民,当一视同仁。凡事当以《宋刑统》为准。以法为鉴才可以理服人。还望大人深思。”
里正仔细想想张曜宗的话,似乎也有道理,表示叹服。唯有希望胡提刑能缉拿真正的凶手才能一出心中恶气,对张曜宗满口胡说还是有点生气。
张曜宗却是混不在意了,这个里正很有意思,对上不阿谀,对下恪守己任,凡事照规矩,唯有些死板,但也可放于更高的位置,也许做一个好县官还是可以的。回头跟赵瑗建议一下。
胡提刑命人将昨日从死者口中取出的白沫喂于土狗,果然片刻土狗癫狂,早有准备的衙役杖毙土狗,也证实了死者确实先中了毒。现在就是不知道下毒之人是谁,一切又陷入僵局。
胡提刑下令将死者好好安葬,此案计入官府待查案件。命里正好好安顿死者家属。此间的事就算暂时了了。
胡提刑又寻机与张曜宗叙旧,得知张曜宗要返回福州并且会去拜访孙琉逸大人时,也表示自己要回福州复命,要求一路同行。打发走剩余衙役,自己带了三人要与张曜宗一起走,张曜宗也未表示不可。
等到再出发时,一行人已经多了胖掌柜一家和胡提刑数人。队伍变的很大了,人手充足,张曜宗就在心中开始盘算怎么收拾杀手了。如果继续放任杀手暗中行凶,此行太过凶险。不如得到机会,就直接把这个威胁结果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