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长,是你吗?”
突然间一个声音窜进了大家的耳朵,紧接着从新房子里奔出一个人来,还未等众人看清楚容貌,就要往孙玉民的身上扑。
周善军怎么可能放任陌生人接近孙玉民,挡在了他的身前,伸开的双手抓住了来人的两只手。
“营长,我是张全啊。”
来人被周善军擒得动弹不得,嘴里着急地喊道。
“放开他,他是张全大哥。”
陈莱的声音也适时地响起,看到了曾经的亲人,她像是受了很多委屈的小女孩一样,奔向了被周善军松开的张全。
“张全大哥,我好想好想你们,好想好想姐姐。”陈莱完全不顾当着众人之面,完全不顾现在是大白天,巷子里还不断有路人经过。她放肆地哭着,压藏在心底的情绪似乎被彻底释放出来,这份伤心和委屈让一旁的陆曼和小丫头都忍不住满含眼泪。
张全任凭陈莱把自己的肩膀都哭湿,像一个长辈般,不停地安慰着她。待她哭过后,情绪稳定下来了,他才走到孙玉民身前,像以往一样,给他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你怎么会在这?”傻熊好奇地问道,作为二营为数不多剩下的老人,他还是关心着曾经的兄弟。
“这里是芸姐牺牲的地方,我们舍不得任它荒废在这里,秀芬姐调回延安时,用自己的钱把这块地买了下来,建了栋新房子,现在是我住在这。”
张全解释道,他说的很平淡,但是谁都能听得出来,这其中深藏的情谊。
众人跟随着张全进到屋子里,映入大家眼睑的是一张画像,和画像下的一个灵位。
陈莱在看到这张画像后,立刻就情绪失控,整个人都崩溃了,她一下子就跪倒在牌位前,口中凄厉的呼喊着:“姐姐,小莱来看你了。”
这痛彻心扉的哭诉,任凭在场的任何人都忍受不住,特别是孙玉民,他心中的悲痛绝不亚于痛哭流涕的陈莱。
先前买来的祭品刚好用来祭奠陈芸,众人一番忙碌后,总算是完成了这一步骤。
小丫头和陆曼搀扶着陈莱到后面的屋子里去休息了,客厅里只剩下了几个大老爷们。
“张全,你把初九送到我那后,就返回上海了吗?”
孙玉民询问着,他其实并不记恨那时石头把他们几个带走,如若是跟着自己,说不定他们和其他兄弟一样,都已经成了一撮黄土。
“是的。”
张全虽然离开孙玉民这边很久了,但是对于这个老营长,他一直是非常的尊重。
“秀芬什么时候调回延安了?你怎么不跟着她一起回去?”
“营长,秀芬姐她调回去是有原因的。”张全似乎是不太想说出来,但经过短暂的犹豫后,他还是说了出来:“秀芬姐调回去是和石头哥成婚的,这是首长亲自下的命令。”
“哦,这是好事啊,你怎么像是不愿告诉我呀?”孙玉民觉得有些奇怪。其实他能理解张全的想法,毕竟石头是从自己身边走出去的,担心自己有想法是正常的。孙玉民也从张全的这句话语中听出了其他的意思,在延安那边,特别是作为一线作战人员,没有到达一定职务,或者是没有荣立大的功劳,是不可以结婚的。而据孙玉民所知,这个一定的职务是正团级,也就是说石头,或者叫石中华同志此刻在那边已经是正团级的指挥员了。
“我担心……我怕……”张全又吞吞吐吐起来,好在孙玉民的另一句话替他解了围。
“有机会见到他时,替我恭喜恭喜他。”
“是,营座。”
“芸儿的骨灰安葬了吗?”
孙玉民没有把话题继续往石头那边扯,他的这句询问把刚刚的那稍显拘束的气氛一下就打破了。
“没有,芸姐的骨灰我一直保存着。”张全说着就往灵牌那走去,在香炉那转了一下,墙上开了个小洞,张全伸手从洞里捧出来一个小坛子,显然里面装着的是陈芸的骨灰。
孙玉民双手紧紧的捧着这个骨灰坛,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这个珍贵之物掉落,许久都未曾红过眼眶的他,此时此刻也是热泪满眶。这个女人不仅给了自己信仰,还给了自己希望,不仅替自己生下了可爱的女儿,还给自己指明了前进的方向。她本来可以开开心心,安安全全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可就是光华门那一瞥,就是光华门那一见钟情,把整个人都葬送在自己身上,现今委身在这个小小的骨灰坛里。
忽然间,孙玉民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他要把陈芸带回去,他要把初九的妈妈带回去,他要把这个和自己虽无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的女人带到杨树铺去,为她修筑一座坟墓,有事没事时带着初九去看看她,在她的坟墓旁边,给自己留出一块地来,等自己百年后,或者是自己不幸阵亡后,再来陪伴她,还自己此生欠她而未还的恩情。
“张全,我要带芸儿回家,你能接受吗?”孙玉民询问着这个情深义重的男子汉,虽然他曾是自己的兵,但是现在却是自己敬重的兄弟。
“我能,营长。”张全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话却说得很坚决:“虽然我很舍不得芸姐,但是我知道,她是愿意跟你走的。营长,你还记得那份剪报吗,有空的时候您多翻翻吧,那是她的心血,也是她对你如深海般的爱。”
张全的话如同催泪剂一般,让孙玉民本已在眼眶打转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他正想说话,却又听到陈莱的号淘大哭,三个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门边,也听到了张全的这些话语。
“姐姐,我和姐夫带你回家,带你去看咱们的小初九。”
陈莱的哭声在屋子里不停地回响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