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眼的时间,第五安不再感觉后悔,而是感觉庆幸,庆幸自己先到了这里。
因为,那是他想见的人。
自离开湘王府,直至那夜逃离京师,第五安一直想的都是李景隆和靖难之役的事情,对那个人倒还没有特别的感觉。
出得京师后,特别是与徐妙锦谈经论道时,第五安总会不由自主地想着那个人,想着那一脸扭捏,和那一句话。
我不是他女人。
记不得是哪一日,或许是和徐妙锦讨论日月悬象那日,第五安忽地有所明悟一般,懂得了这句话的真正意义。
那一刻,他明白当日听到那句话后,自己觉得应该说话但却不知道说什么时,其实心中已经有一句话。
翻身下马、纵上桥头。
第五安缓缓上前,在那道隐闪金光的湖蓝身影前面站定,直直地看着那双瞪得圆圆的眼睛,看着它变得朦胧起来……或许是自己眼睛有些朦胧。
然后,他把那句话轻轻说了出来:“做我的女人罢!”
…………
那道身影越来越近,静女的心跳越来越快。
终于看得清楚那道蔚蓝身影和那张熟悉的脸,静女忽然感觉不到心跳,却感觉很想哭。
原来,希望被实现的感觉却是这样?
看着第五安走近,静女感觉到自己眼中越来越模糊,便努力睁大了眼睛。心中忽然觉得这样被他看着到底让人窘迫,须得说说话才是。
只是,又不知说些什么。
那便不说!
其实,只要看着他便好,说不说话都不要紧。
却在此时,她听到了一句话。
一听到这句话,她再也忍不住低下头去,泪珠儿到底还是流了下来,心里很委屈。
曾经的一切、世间的约束,岂是真正能够割裂忘却的?
什么也不想,其实只是不去想自己不愿意想的事情。从这个角度说来,什么也不想便是逃避。
静女是在逃避。
逃避自己对上官虩的担忧害怕,逃避自己应当对山水荒九十七名弟子的责任,逃避盘旋在自己心中的、无家可归的孤单和惶恐。
静女哭出了声,心里很甜蜜。
当初悄然离开山水荒,这和寻常人家的孩儿离家出走并无不同。离开的原因,却是十九年来第一次忤逆师父的意愿。
难免担忧害怕,难免孤单惶恐。而这一切,都在一句话里烟消云散。
做我的女人罢。
这不是一句话,是一种依靠,是一种归宿。有了依靠,便真的可以什么也不想;有了归宿,从此便不需要再逃避。
…………..
第五安的心被揪了起来,揪得差点后悔自己说出这句话,心中迟疑:“这番梨花带雨的好哭,难不成是不愿意做我……”
这个念头很快被压下去,第五安怜惜而自信地伸出双臂,将静女轻轻搂进怀里。见其并未表示拒绝,于是手臂渐渐用力,将自己的心意传递过去……
日坠,月起。
静女在夜色里似乎流尽了最后一滴眼泪,显突出来满满的羞涩,挣脱开去,微微恼道:“你怎地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什么都敢说。那种话……你以前绝对说不出口的。”
第五安轻声道:“正所谓言发乎心。以前没说,或是心中未想;此时说了,自然是心中想说。再者,又不是见不得人的话,为什么说不出口?”
静女瞪上一眼,心下极是喜悦,将头轻轻倚于第五安肩头,道:“反正不许说!以后若是再说,我可是真要杀你。”
第五安嘴角扬起,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须得一直杀下去,与我相杀一生一世。”
静女脸上发烫,暗暗想着如此便是私订终身?忽又想到上官虩,心中忍不住一寒,暗道:“师父终是不会同意的,她若知道此事,将会怎样的震怒?”随即又轻轻摇头,心道:“算了,什么也不想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