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路线问题。
现在大金国主政的是挞懒,这位当家做主之后,旗帜鲜明地开始推动与宋朝议和;如果大金国上下一心令行禁止倒也就算了,主子议和,做狗的就跟上呗--哪怕最终可能会丢出去作为和谈的筹码在此之前也只能摇尾巴不是?
可问题在于,这帮刚从野人转换而来的金国贵族们,各有各的小算盘,就拿现管着刘豫的元帅都统完颜宗弼来说吧,那家伙就是个坚定的主战派。
县官和现管的路线不一,可就让刘豫犯了难。
即便从他的自身利益出发,刘豫也对战和两策举棋不定。
战呢,处于军事第一线的刘豫明显感觉到,宋军越来越强大,以致于齐军越来越难以取得以往那样的胜利,即使有金兵助阵也不行;长此以往,必然国将不国。
和呢,更是不行--自己这个皇帝乃至于齐国,存在的价值,就是作为宋金两国的缓冲;如果两边真的休兵罢战了,齐国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算起来左右都是个死,一个死的快但是爽快,一个死的慢但是痛苦,如何选择,真真是个难题啊!
这就是儿皇帝的悲哀。
不过,在客人面前,他还是表现的大方得体,既表达了对对方的尊重,也显现出了作为皇帝的威严。
这位客人是挞懒的使节,也是金国的代表,自燕京而来,往临安而去,路过东京城,便停留几日,接受刘豫的款待。
“上使此去,若事有不谐,则孤当举兵十万向南,以壮上使声威。”
经过反复思量,刘豫已经做出了决定,好死不如赖活着,所以不能让宋金两国谈成功。
想要捣乱,能够做的动作就多了,比如说:在和谈的时候搞些小摩擦。
客人闻言知义,冷笑道:“听说你家伏牛山那边匪患闹得厉害,死了好几万官兵。”,他大摇其头:“自家院子还没收拾干净,就先别想着邻居的柴草吧。”
“上使何出此言?”,刘豫诧异地问道:“伏牛山处确有些许宋军残余流窜,然被官兵勠力进剿之下,贼酋授首,余部星散,不足为患也。”
他向身边扫了一眼,便有侍官上前报告:“贼酋王魁,被阵斩于叶邑,残部连夜遁入伏牛山中。据襄城县奏报,其残部不足百人,以范余为首,正图向朝廷求招安。”
“范余?”,坐在客席的一个年轻人轻声问道。
侍官知道此人的名叫赵元,是个厉害人物,两三年前投入完颜宗弼帐下之后,诓得宗弼对他言听计从,于是乎平步青云步步高升。
赵元出现在使团里,是因为宗弼号称‘担心使者丧权辱国’,所以硬塞进来的;名义上是旁观谈判进程,实际上肯定会做个搅屎棍。
见刘豫默许,侍官恭声答道:“据查,此范余乃是前朝举人,对上国心怀怨望,才堕落从匪。”
心里想着莫不是范余祖坟冒烟,走通了赵机宜的门路?若是如此,回头要跟襄城县打个招呼,招安的时候结个善缘。
“举人?”,赵元笑道:“俗话说秀才造反,十年不成,这举人造反,如何只余下百人钻了山沟呢?看来举人读书比秀才强,论起做贼,可比秀才差远了,哈哈……”
侧立两旁边的齐国官员听闻赵元的话语,明白这在相帮自家大老板,连忙凑趣地纷纷笑出声来。
自顾笑了几声之后,赵元收敛起面容,正色道:“南边的朝堂之上,尽是这种秀才举人,论嘴皮子是比我大金强,可是论起打仗么,呵呵……”
他站起身来,不管正使黑如锅底的脸色,昂扬地说道:
“战场上得不到的,南朝也休想从谈判桌上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