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趴在地上挪动着身体,想把倒在地上冉冉流血的父亲的身体翻转过来,却微弱灯光的照明下看到了门口那个黑衣人,戴着一张红白相间的面具,又突然消失在了门口,取而代之的一个、两个,不,三个同样带着面具的黑衣人向这边走来。她埋头抱紧了父亲的手,强忍着不让哭声冲出喉咙,心中一个劲地祈祷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就是现在!
林汉城看准了大个子破开房门顿身缓气、其余三个同伴都进入屋中的空档,嘿声大吼,握着短刀的右臂高高举起,整个人从院墙上弹身而起,如同一颗流星向下滑落,要顺着坠落之势一刀将其解决。
那一脚踹烂房门的领头黑衣人闻声猛然回头,在他惊恐的眼神中一道漆黑的刀芒急速放大着,已经近在咫尺避无可避,那蕴含着千斤力道的一刀从他的左肩胛破开衣料斜切而入,然后是肺部,再是心脏,肠子,盆骨…
转瞬之间,那高大的面具身影连抬手的机会也没有,已经被林汉城这凌空一刀如同切火腿肠一般竖着斜劈成了两半,啪声往左右两边齐齐栽倒,黯淡的光线中模糊的肢体狂涌着淋漓的鲜血,将卧房门外的地面染成一滩血红。
“怎么回事?”
冲进屋内正要将那父女抓出逼问的三人听闻屋外那声大吼,俱是一惊,最后进来的一个黑衣人刚转身向门口看去,一把拂尘,不,是那把张适的拂尘尖刀唰声迎面飞来,携着巨大动能的厚实刀刃直破开了坚硬的陶瓷面具,戳进一人的鼻梁,插入了他的大脑,噗通一声便仰身栽倒,直接暴死当场。
此时屋外一阵风刮进室内,把那昏暗晦明的小火苗彻底吹灭了。不待剩余的两个黑衣人反应过来,林汉城左手方才甩出拂尘尖刀,右手掌中沾血得短刃又随即凌空掷出,在不到五米的距离内划出一道死亡的弧线,翻滚着的刀身呼啦啦朝向一人飞去,刀尖接触右胸,喀拉一声穿肉碎骨,生生绞穿胸腔,嘭声把人钉在了土木构筑的墙壁,尸体如同一具被钉在墙上的标本。
眼见同伴被飞刀杀死,仅剩的那名黑衣人却看不清黑暗中门口那个模糊的身影,下意识地一个懒驴打滚扑倒在地,顺势将那穿着红裙的女孩揽入怀中。
再一起身,左手环抱控制住怀中那不停挣扎着的女孩,右手握着与夜色一样漆黑的短刀架在她的径边,朝门口的方向大吼着道:
“放我一马,不然我杀了她!”
他不知道那突然现身的黑影是何来路,但他确定肯定是来救人的,只要人质在手,性命就没…
他脑中念头转动未完,脸谱面具下的双眼却陡然间睁大,那个和自己一样身着黑衣戴着面具的身影像根本没听到他的威胁,左手径自从背后取下了一把三尺短弓,右手从挂着的箭囊里抽出一支羽箭搭上,锋利的柳叶箭头对准他,弓身随着弓弦的拉动发出嘎嘎的刺耳声音。
“我杀了她!”黑衣人怒吼着,握刀的右手向内移了几分,刀刃已经切进了女孩的颈部,被他搂着的黄石只觉喉间一凉,一股死亡的气息瞬间从脚底冲上额首,脚下的砖地上仿佛伸出了两只血糊糊的大手,抓住了她的脚踝,要把她往阴曹地府里拖。
随着林汉城拉弓引弦的幅度加大,黑衣人手里切入黄石吼间的刀刃又深了几分,离她的大动脉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疼痛和对死亡的恐惧让她两眼泪流,哭诉着求饶着:“救救我,救救我…”
黑衣人还在威胁着,大叫着。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面前这个人到底是谁,明明是一次计划周密万无一失的连环任务,在搜寻那名道士的同时侦查台州卫敌情,为埋伏在后方的大队人马作为先遣斥候,到适当时机引燃信号弹通知袭营。可非但没有找到那个道士,反而被这个人从背后袭击杀死了同伴和领队。他的眼睛赤红着,面具下的表情扭曲着,将怀里的人质越勒越紧,像一头临死之前疯狂挣扎的野兽在嘶吼着:
“放我一马,放我一马!不然我杀了她!”
快被勒得休克过去的黄石也在昏醒之间求救着,在濒临死亡的状态下,她的眼睛在黑暗中也突然变得明朗清晰,她看到了那个搭箭拉弓的身影,甚至能看清那人面具下隐隐泛着泪光的双眼。她心下莫名地生出一股安全感,因为她认出了那个人脚上那双明显比脚小得多,已经变了形的草鞋。
那是她当初亲手为未来的夫家编织的一双,因为阿爹把他救回家里,才拿了一双放在病人的床边,她还记得白天喂他喝粥时的情景,他是来救自己和阿爹的,一定是的。
她几乎用尽了最后的意识张开口,微弱的声音传入了林汉城的耳朵里:
“救,救,我…”
她的声音凝噎在嚣杀的空气里,那支携着大力的箭矢离弦而出,咫尺之遥,锋锐的柳叶箭镞在半秒内碰到了女孩的眉心,阻断了她最后的意识,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在瞬间失去了最后的色彩。
“咵嚓噔…”
眨眼间,箭镞旋动着突破了她的后脑勺,撞进了其后黑衣人的喉咙,贯穿了他的大动脉脊椎骨。
一箭两命。
林汉城矗立门前,目视着那两具尸体搂着,歪着,终于倒了下去,他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涌出了眼眶,划过面具下他的两腮。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天上被乌云遮蔽的月亮终于重新出现,下方的渔家庭院中却再无人迹,只有枝头的乌鸦鸣叫祭送着亡魂。
为了穿越者的大计,今夜,要死的还有很多人。
“轰!”
寂静的夜空掠过一道银光,一声惊雷陡然炸响,一道霹雳自云霄之上落下东海,平静的海面腾地升起一道足有数十丈高的通天水柱,像是雷公在发飙,像是龙王在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