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压压一片人骤出,崇明主殿刹那拥挤了不少——连拍掌三下,是项天择纸上所写暗号。只一听到掌声,左右偏殿中隐藏的甲士便需即刻破门而出,不得稍事延误。
而之前未到此刻,项天择总不免忐忑计划能否顺利进行,如今见甲士围了全殿方不由心大定。唇角不禁鞠起,满意得看着殿中这幕——看因被围,大多紧张惶惶的臣子。
虽不关他们事,但给他们一个震慑示警,叫他们永生难忘也好,项天择暗衬道。
忽五百甲士中为首之人单膝跪地,抱拳喝道:“皇上,微臣校尉李勇复命!”
“好,好,平身、平身。”
但听项天择立应他,同时笑眯眯招了招手。他身侧,苏菡疑惑看这突然变故,看向突冒出的兵士,瞟眼又见项天择神色自若,而适才那甲士言之复命,不禁暗思——他莫不早就设计埋伏?所以今日是个圈套?如此大阵仗是为了对付谁?又何时,他有了这样的谋划,不一向只擅长吃喝玩乐吗?
诸多疑问袭上心头,苏菡本都欲借口“酒醉”、回宫先歇了,看到此又突然来了兴趣。便默不作声,暗暗细致观察一切,打定注意待事情完结,要详细将今日所见飞鸽传书给天佑哥哥才是。
…身为女子的苏菡都能看出“生辰宴”非宴,实为圈套;众臣又不是傻子,岂会到这时还不知这是皇帝布下的陷阱?
他们初时强烈惊恐不定,不能自已。现心绪稍微平复,便不禁思考皇帝如此这般是要对付他们中的谁。不乏有人想到自己平日所作违法之事,暗暗打了哆嗦、咬了舌头,只纷纷噤若寒蝉、坐待下文。
好在项天择并未让他们忐忑过久,须臾后,他身边的小德子道出了真意。但见小德子忽从衣袖中取出道朱红明黄二色交杂的卷轴来,“卟”一开一展,那卷轴背面,赫然可见“圣旨”二字。下一秒,持着一贯尖锐嗓音,小德子宣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登基三年,甫求贤臣。然今所提拔严桧、严嵩、林升三人虽身居高位,却不思皇恩、不效国家,狼狈为奸,罪该当诛!”
总括概述罢,小德子轻做停顿,突话锋一转,声音陡增陡高,
“纵容家仆,知法犯法,其罪一也;
媚主惑上,僭用皇器,其罪二也;
卖官鬻爵,私相授受,其罪三也;
结党营私,败坏朝纲,其罪四也;”
却是详述了,群臣听小德子所宣四条罪状,愈后愈为严重,才知皇帝欲除严桧等人之心是有多甚——可明明宴会前还称赞其为肱骨之臣,甚至亲敬酒,转眼竟就变了脸。
他们这皇上年岁虽轻,可如此看来,城府当真不可小觑~。伴君如伴虎,不论谁为天子,这都是不变的真理啊。
众臣叹道。突生了几分凉薄悲戚之意,仿鬼门关前走了遭,不过到底不关乎他们,便只看这君臣相斗了。
由是群臣睁大了眼,观察起了圣旨中提到的严桧等人,同朝为臣许久,料想那严桧必会痛哭流涕、伏地求情吧?项天择亦与他们所想无二——毕竟以他对严桧的了解,贪得无厌不说,还胆小懦弱、贪生怕死,他当初该是脑子糊了浆糊,才抬了这货当宰相!
却道不然,但见严桧漠然站在原地,也不跪地接旨,也不伏地痛哭求情。众人讶然看这一幕,心道莫不被吓傻了不成?
又忽林升突然站了出来,直面项天择,神情阴鸷狠厉,眼神有如吐信毒蛇,随即他深深弯下了腰,行了个揖,悠悠不善道:
“皇上用这么多人对付臣等三人,真是让臣倍感荣幸呐~。”
说而轻抬起眼,林升眼底一抹戾色直达项天择心中,但闻他复道,
“可皇上,就这样自信~?确认一定能拿下我三人~?呵~。”
这话说得,是在挑衅吗?还是另有图谋?众臣听着,不乏不屑暗讽的,亦不乏静静思索的,但无论如何,都坐看事态继续发展,只想等会若发生了什么,该如何自保、使尽量不波及到自己才是。
而作为矛盾另一方的项天择,与众臣中的后者有着同样想法——重生一次,他谨慎了很多。
便见项天择默不作声,紧抿着唇、微蹙起眉,思忖林升所说,莫不是困兽犹斗、垂死挣扎?
还是另有深意?
既然如此,项天择眸中闪过坚韧之色——先杀了就是了,那样就算有什么变故也来不及了。
“来人~”
遂项天择便要发令,主殿内的氛围随他要出口的话更为凝滞,看君臣相争,有人担忧有人看戏有人只看重自己有人则万分凝重。
却话尚未完,崇明殿外忽有喧沸声传来,越临越近,喊声从外飘到殿中,织杂在一起的是男子野性的高喝,初殿内人还因话声彼此覆盖而听不清他们所说何事,等到稍近,那话中说的什么,便听得一清二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