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的心情随着陈子龙所言大起大落,得闻徐光启竟已经在生前就有了抗灾的准备,留下了对策,心中隐藏甚深的慌乱,瞬间就去了大半,不再是六神无主,千头万绪。他之前问这个问那个,其实心中怀疑之处少,恐慌之处多。人家既然敢说,就没必要拿假的来说事,灾情不是功劳,对他没有好处,无需谎报。但崇祯实在是想不到如何应对连年的灾情,所以问这问那,心中期盼着有人告诉他那异人所言有误,这样才能心安。如今虽然陈子龙说的不是灾情不实,但他说的有了对策,岂不比寻理由推断预测不准更加令他心安?
如今崇祯心中只有两个念头,一个是惋惜徐光启去世得早,一个是一定要再给徐光启追封,如果他准备的方案最后行之有效,哪怕封神祭祀,也在所不惜。
缓了缓波折的心情,崇祯惋惜道:“惜乎徐阁老!徐阁老仙逝是大明最大的损失,若徐阁老尚在,想必可多活无数百姓。”
徐光启毕竟已经去世,死者为大,何况又有救灾应急的对策,哪怕是温体仁这些阉党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唱反调,夸多少也不会影响他们如今职位,所以所有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都是交口称赞。吴伟业在一边连插话称赞都来不及,陈子龙就被众人的夸赞淹没了。
陈子龙听众人称颂说徐师,心中自然高兴,但一想到徐师去世当时,朝廷虽有追封,但当时众朝臣可不是这样团结一心,为了个谥号都要争吵几日,心下对许多朝臣更是不屑,他又不是个能藏住心事的,甚至表示在了脸上。不过众人都以为他是因为想起徐光启,心中悲痛,所以表情不自然,也没有人想到他居然是个纯真到七情上脸的。
崇祯等众人停下,继续说道:“徐阁老有如此功绩,竟不为世人所知,等当务之急过后,朝廷必然大加封赏,普告万民!”
顿了顿,又问:“子龙你看这《农书》的整理,还需多少时日?朕欲去苏州请那异人出山,你觉得跟朕同去与那异人交流一番,对你整理书稿是否有裨益?”
陈子龙毫不犹豫:“陛下,大有裨益!徐师手稿,臣得自徐师之孙尔爵,随身只有一卷,余者皆在松江家中。若仅臣一人整理,必将遥遥无期。但徐师门下弟子,非臣一人。徐师子孙,也多得徐师传授。徐师之子安友,年五十有六,精力或许难以集中。但徐师之孙,尤其尔爵、尔斗二人,深得徐师真传,对于农政颇有见解。今番南下,先不说与异人交流的收获。臣可以广招同门,并徐师子孙,共同整理徐师手稿,当可在数月之中完成。”
崇祯点点头:“此事是重中之重,多劳子龙了。所有参与整理之人,事后必大加封赏。至于与异人的交流,子龙又有何看法?”崇祯也是读过《三国演义》的,《三国演义》与《水浒传》相反,里面忠的部分比反的部分精彩太多,所以为朝廷所推崇。关羽武圣的封号显然也是朝廷在不断地在民间推广,进而深入民心。崇祯刚才一时嘴顺喊出“子龙”之后,就越叫越顺口,颇有一种叫的不是“陈子龙”,而是“赵子龙”的感觉。心中也未尝没有一种盼望陈子龙能如赵子龙长坂坡七进七出一般,能够单骑救主。
陈子龙道:“陛下,那异人所学,虽与徐师所传有所差异,但毫无疑问都是‘学以致用’思想的体现。其视角与结论虽然与众不同,但其得出结论的思辨过程,却与徐师所授可谓一般无二。两者的研究可谓是从不同的角度对同样的资料分析,得出的结论虽然不同,却可以很完美的互补。异人所思,是在探究灾情的成因,而徐师所授,是在应对灾情的结果。两者相互结合,必定相得益彰,对于双方都有进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