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王自用带着大部人马冲出了北浑河的上游河谷,本来就缺粮已久的他,决定打下官军驻守的石楼县城,抢来一部分粮草之后再行北上,去寻找年初分家北上的闯营和回回营立足。
虽然闯营和回回营大部人马已经被歼灭一个多月快俩月了,但是身在神南峪周边的横天王麾下各部贼军头领却依然不知道这个情况。
所以当罗汝才建议率领大军南下流窜的时候,包括王自用在内的所有贼军头领全都反对,他们全都要求往北去。
毕竟到了北面,即使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闯营和回回营,也能够到宁乡联系上王左挂的大批人马,从而获得接济和补给。
王自用虽然十分看重罗汝才的智谋百出,但是在这个往南还是往北的战略问题上,他却不能只听信罗汝才这个新头领的说法。
因为他原本麾下的那些老弟兄们,比如“掠地虎”刘六、“邢红狼”邢占鳌、“蝎子块”拓养坤等人,都主张往北去,他当然要听从大多数老兄弟的意见。
而且他是从吴堡一带渡河东进山西的,对那里的地形地势也熟悉。
因此,在率领着各部人马冲出了吕梁山西麓的沟沟壑壑之后,很快就定下了下一步的去向,破了石楼抢一把,稍事补给就立刻北上。
不过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他带着整整一万七千余人的贼军,把小小的石楼县城给围了个水泄不通,连着发起了两次进攻,死伤两千余人,却都没有拿下石楼县城。
山西按察使张宗衡虽然没有洪承畴那样的杀伐果断,但是却也是一个循吏干才,不管是军机大臣李邦华,还是陕西巡抚洪承畴,之前都交代他务必守好石楼。
而他也的确不负所望,在张国兴全军覆没之后的一个多月里,带着新编镇西营的三千多人,把小小的石楼县城经营的密不透风,各项城防工事异常完备。
尤其是此前陕军人马留在城中的十几门虎蹲炮,被布置在贼军主攻的北门,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因此,虽然石楼县的北门一次又一次地摇摇欲坠,但是终究坚持到了夜幕降临,却仍然未被攻下。
到了当天夜里,差不多奋战了一天的贼军各部,在石楼城下扎起了简陋的连营休整,希望第二天上午一举破城。
张衡带着麾下数十人渡过北浑河,遭遇到贼军沿河派出的巡哨队伍之时,石楼县城的外面,就是这样一个情形。
从抓获的两个活口嘴里,他当然了解不到石楼县城中目前的具体情形,但是对于石楼县城外面的基本局面,还是搞清楚了。
杀了这两个贼军活口之后,张衡带着麾下人马,继续朝着石楼的方向,搜索前行了十来里路,最后在策马登上了一处小山坡之后,终于看见了贼军的连营。
从东往西,连营十里,有的地方稀疏一点、薄一点,有的地方密集一点厚一点,将石楼县城的整个北面一线全部遮挡住了。
不满二十五岁的张衡,虽然年轻,却已经老于战阵了,本来想着能绕开就绕开,不想惊动眼前的贼军连营,但是看着眼前的情形,不惊动恐怕是不行了。
看看天色渐明,而前面数里外的营地之中似乎已有炊烟升起,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而且这是他被纳入陕西抚标中军之后,陕西巡抚洪承畴第一次亲自布置给他这样的任务,即使九死一生,也要完成。
想到这里,张衡骑在战马之上打马走了一圈,从怀中取出书信,卷成一卷,用布条捆在一杆长箭之上,然后取出长弓,面对麾下士卒,沉声说道:
“你们看到了,前方就是贼军连营,不过老子却要去闯上一闯!你们敢不敢去?!”
张衡说完这话,看着面前的数十骑,这些人有的来自山西,有的来自陕西,成分复杂,有的之前认识,有的不认识,此时都不言语。
见这些人面面相觑,张衡接着说道:“若是害怕的,现在就可以转身北去,若是够胆的,现在就跟着老子往南冲!”
说完这话,张衡调转马头,一夹马腹,往南而去。
而他身后的数十骑也在短暂的愣怔之后,虽然仍是不发一言,却立刻枪刺冲前,打马跟着往南而去。
并没有一个人掉头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