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拔营而起,向南边行去,走了八九里路,拐进一个山谷,便见那黄忠的大军肃整的立于其中,静静的等待自己这边的到来。因为李晟很受后世那些军队训练必讲究队列之说影响,强硬的在自家的军队中推行了军列站法,要求每一个士兵都必须迅速而整齐的站好自己的位置,故而李晟军的队形重显得那么富有力量,充满了威严和生气,这是他远远超过这世上任何一个群雄的地方。
就这样步入库中,从这些站的比他们手中所执拿的长枪还要笔直的士兵面前经过,李晟感受则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势,脸上显出满意的笑容。这样的队列他不是第一次见过了,在他们的面前他也不是初次这样行走,然而一切的感受都没有因为习惯而变淡。每一次他从他们身边这样过去,他的心底都会勇气一丝兴奋和自豪,这是他不能抑制,也不想抑制。就像看到自己的儿子茁壮成长一般,他对自己和臣下训练出来的队伍始终抱有身为父亲一般的感觉。
热情的见过了黄忠,李晟以一个弟子的身份与之寒暄了半晌,互相细说了一下各自的战斗经过,便将眼下要做的事情直接摆到了台面上来:“我想请师父将手下的人马与我这边的合为一军,去恐吓昌平城里的士壹,让他出城投降。”
“这想法是不错。只是我人为合为一路,倒不路依旧分成两路来的妙。”黄忠听了李晟所说的,轻轻的撸了撸自己那长长的白花胡子,思考了一会重新建议道:“当然合是要合的,不过只合我手下五千人里的四千罢了。这样主公您手上的人马也有七千了,用来冒充一万来人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主公可以引人马先去昌平与士壹交涉。若士壹允诺投降,那自是最好。若是不行,这我会打上自己的旗号在黄昏时节,以先锋军的名义加入到主公对昌平的合围中来。如今的昌平已是孤城一座。一旦我们摆出这样的架势,只怕会更加重士壹心中的恐惧,而迫使他作出最后的决定。”
“这样吗?”李晟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立马便决定下来:“就这么做了。”于是,军队再次行动起来,他们在一个时辰里分好了队伍,摆齐了队形做好了出征的准备。
七千人的队伍列着整齐的队形,迅速的小跑着前进。不过是未时三刻,他们便已经行了二十余里的路途,直接来到了昌平城下。
因为一路上他们都是大张旗鼓的进军,并没有做什么隐蔽的工作,故而到了昌平县城之下的时候,县城里的人已经知道了敌军到来的消息,早早的把城外的吊桥拉了起来,摆出一副倚城坚守的模样。其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眼下离士壹“惨胜”而回昌平的日子还不到十天,已经被李晟军的强悍给吓住了的士家军杂兵根本就还没有把自己那忐忑不安的心给平复下来,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勇气在城外和李晟他们面对面的决战。
既然士壹作出一副守城的模样,将城外的兵都撤了回来,把护城河以外的地盘全都让给了李晟,那李晟自然也没有推却得道理。他很大气的把队伍往昌平城下一放,撒开队伍,就这样在离城不到一里的对方,立好了营盘。谁说李晟带来的队伍满眼撒望过去满打满算的也只有一万人,但看他那树立起来的营盘挖好的营基,似乎是把这七千人的营盘当作几万人来做的。那一个大气嚣张的模样,让城里的人很清楚的明白一点:“城外的李晟军是根本就没有把他们这些城里的守军放在眼里的。”
“混蛋,这算什么?我们这里头好歹也有近万人啊。”对于这显而易见的轻视,站立在城头上端看着这一切的将军们颇有些愤愤不平起来。
“近万人,你们这近万人有胆子出城和他们战斗么?”士壹表面上是冷着脸嘲讽他们,心里却也因敌人自北面而来感到担忧:“兄长还在北面,他们怎么会从那里过来,难道?”
正疑惑间,忽见敌方的营地里大门打开,一辆推车在近千士兵的护卫之下与他们的主将一齐来到了灰色的城墙之下。
“那是什么?”他们不解的张望着,正疑惑中,忽然看见城下的李晟军中竖起一杆大旗,上书这么几个大字:“交州士燮之尸”。
没有任何的污蔑,也没有任何的尊称,就这么孤零零的点明了士燮的所属,却把他的官职给剥夺了。这也是一种惩罚,对士燮屠戮百姓的惩罚。原本李晟是想在上头给士燮加上他们一个屠夫的称号,但在见识到了士燮本身的刚烈,以及考虑到接下来要迫使士壹投降的缘故,李晟这才将加给士燮的头衔删去的。当然,因为彼此间是敌人,李晟对士燮的这种屠杀行为又极为反感的缘故,他也没有给士燮加上他本身的官职——这或许也算是他对士燮的一种惩罚吧。没有枭首,没有“污蔑”,仅仅是去了士燮的官职,着这种惩罚怎么也不算是太过分。至少李晟是这么觉得的。
“兄长……!”城头上的士壹看到了李晟摆出的这一幕,顿时痛哭来。他一边痛哭,一边咬牙切齿:“好你个李晟,居然把我兄长的尸体如此的暴晒,我非把你挫骨扬灰不可。”猛然看见如此的情形,心灵受到了激烈的冲撞,士壹想到的不是李晟对自家兄长的“怜悯”和“大度”,却是一个劲的怪罪起李晟来。他自觉的以为李晟是想把自己的兄长曝尸于城外。这也是一种不下于鞭尸的惩罚,他士壹自然是不愿意了。
这无疑是士壹一时冲动的命令。对于这样的命令士壹自己是混了脑子,很有兴趣的想干下去。可是城里的其他人,那些个交南大大小小地方士族的私兵统领们却没有信心再把自己的子弟和自己的性命绑在士家的战车上了。
“将军不可啊。连拥兵一万的士燮大人都失败了,我们这些人又能怎么样?出去也只是送死罢了。更何况我看他们的这幅模样似乎并不是要把士燮主公哪来曝尸。因为没有任何人会把要暴晒的尸体还好好的用板车装着。这其中必有古怪,还请将军明察。”私兵统领中自然也不是全都都是笨蛋,其间也有一两个脑袋瓜子比较清楚的将这件事情的疑点,以一个旁观者的看法解析了出来。虽然是为了劝说士壹不要冲动而说得话,但其中有心离去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他明白的告诉士壹这么一个消息那就是他们已经不想再把这看不到胜利的战争再继续下去了,因为他们都不想死。
“你们……!”士壹见他们如此说,顿时恼火起来,刚想发作呢,瞅着他们那神情严肃人多势众的模样又不由自主的为他们逼迫到头来的气势所挫动。他一向是作为文人替自己的兄长出谋划策的,所谓掌军也就是上回和黄忠对峙的那一段罢了。说到那身为军人的威势他原是不足,此刻被对方的这么一逼一挫动,立时发愣起来。这一愣,使得他被怒火冲昏了头的脑袋稍稍的有些清醒了,渐渐的也有了思考事情的能力。
“你们说他们不是要暴尸兄长。那眼下所发生的这种事情又从何解释呢?”士壹的神情缓和起来,略有些奇怪的问着那些旁观者。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眼下先刚刚再说罢,若真作出了什么有辱尸体的举动,我们到时在出城抢夺自也不迟啊。”旁观者也是摇了摇头。若说见事的清明,他们自然略比士壹占优,但如是问到判断事情的真相,他们又远不如士壹了。对于士壹所提出的那个问题,他们也只能目瞪口呆丝毫不解。
“那就看吧。”一时间士壹也没有别的办法,在四周人接反对出城迎战的情况下,他也只能采纳他们的意见了。于是,他凝神张目,仔细的往下看去。
眼下正是未时,太阳虽然偏西,但还没有到日落西山的地步,光线依旧明亮着,视野很好。士壹斜倚在城头的垛口,往下俯望而去,正好把下面的所有看了一个真切:李晟军的那些人似乎并不晓得自己在上边的这些争论,他们依旧作者自己的事情。在兄长的尸首被放在板车上推出来之后,他们便不再管他,而是轻轻的放在了一旁,将中间的道儿让了出来,由他们中的将军策马行出,站立在两军的阵前。
那将军正是李晟。士壹认得他,毕竟是曾经与兄长一起同他见过面的。想当初兄长、自己和那李晟以及李晟的军师卧龙先生还在郁林府的后园里谈谈笑笑,诉说着交州今后的种种。那时的自己和兄长一般都那投靠李晟的心,原本是打算回到交州以后就宣布这件事情的。哪想最终的结果竟会是如此。如果说冥冥之中当真有天意存在的话,这天意未免也太捉弄人了。
士壹向下望去,李晟也向上望来。隔着远远的两人的目光却是在空中对在了一起,尔后又迅速的错开。对于眼下的情况,无论是士壹也好,李晟也罢,总之有过互相见面的两人在没有再遇之前未必会想得到对方的存在,而在这见过了第二面之后,却往往会记忆起过去的种种,尤其在这样互相之间的位置有了极大改变得情况下。
“你想说什么呢?李太守大人。”城上城下并没有对话,只是在一个摇摇对视的眼神中,李晟感受到了士壹传达给自己的这么一个意思。
李晟更不答话,只是撇过头去瞅了瞅安置在一旁的士燮之尸,便再次对这墙上的士壹微微的掀起了自己的嘴角:“你兄长士壹可是统帅了近万精锐来与我交战。如今你兄长士壹的尸首都已经被搁在那这儿,你应该可以想象的到他手中的兵都会有怎样的下场。近万的兵马都已经覆灭,更何况你城里这区区数千的乌合之众吗?你也应该明白,我对你兄长的尸首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既没有诬蔑于他,更没有将他枭首示众。这并不是我没有这样做的能力,而是因为你这个人的缘故。交州的战斗到现在为止已经是足够了,大势已经确定了下来。就算你因为心痛兄长的死亡而怪罪于我,你也应该考虑考虑你自己和你家族之人的命运了。难道你还想在这种大势之下用家人的性命来抗拒我的大兵吗?那样的话我也不在乎,不就是多杀几个人罢了。”
士壹明白了李晟意思,颓然垂下脑袋去。已经清明了许多的他自然没有再战心思,他看了看自己身边的诸人,瞧见了他们脸上的那一丝略微显现的胆怯,终于叹息了一声:“唉……!开城投降吧。”局势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作为士家首席的继承人,他士壹不得不为自己家族的存亡考虑了。虽然他自己也说不准,这开城投降之后,李晟到底还会不会为难自己的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