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奇不禁深叹此人对北平大街小巷竟熟谙如斯。
三人来到十二军军部门口,天色已明,街上已有行人。他们便在军部斜对面一个早餐摊坐下来,一边吃早餐,一边观察军部大门前的动静。
这是一幢坚固的类似教堂的西式建筑,门口岗哨林立,大门两侧还架有两挺机枪。
果如那汉子所言,凡出入者在出示通行证的同时,还被哨兵严密盘查。
赵宣国不禁眉头紧锁,低声道:“的确戒备森严!”
吃完早餐,汉子对赵宣国道:“二爷,你和这位小兄弟还是先回铺子歇息,我已派人出去打探消息,待打探清楚,天黑我们再想法动手。”
赵宣国点点头,汉子付了账,三人便起身离开,来到了一处古玩字画铺,名为无为斋。
铺子虽已开门营业,但尚无客人光顾,只有两个伙计在扫尘拖地。
汉子将赵宣国和方云奇迎进后堂,伙计送上茶来。
汉子道:“二爷你们先歇息歇息,我到前面支应,一有消息我就立即来向你禀报。”
赵宣国没有说话,端茶喝了几口,才指着汉子对方云奇道:“这是这间铺子的掌柜,叫刘心寿,你叫他老刘就行了。”
又对着刘心寿道:“这位小兄弟叫方云奇,是我们家的恩人。”
刘心寿闻言神色顿时恭敬起来,对方云奇谦卑地笑了笑,便退了出去。
赵宣国道:“你要累了就先躺一会儿吧,有事我叫你。”
方云奇道:“多谢前辈赐的药酒,我自醒后感到精神大异于从前,虽竟夜奔走,却丝毫不觉劳累。”
赵宣国幽幽叹道:“一切冥冥之中自有注定,非人力可为也。实不相瞒,我因怀疑你的身份,本打算用药酒醉你几天,以便派人查清你的底细。
“不料你却只醉了一天一夜便醒了,你们汉人武功之博大精深,确系我辈所不能望尘啊!”
“你们汉人?难道前辈……”方云奇糊涂了。
赵宣国道:“你就不要再一口一个前辈的叫啦,你要不嫌弃,就跟着珍怡一起叫我二叔吧。我也就直呼你云奇,你看可好?”
方云奇大喜,忙恭恭敬敬叫了一声二叔,赵宣国顿时眉开眼笑,拈须晗首,心中的沉重也似乎比来时减轻许多。
赵宣国道:“云奇呀,你以一不相干的局外人,舍身趟险我的家事,真是少年英才,胆识过人,义薄云天啊!
“我不瞒你,我们本是爱新觉罗皇族的一支,自宣统皇帝退位之后,改名换姓隐居在那个小山村里。我们本姓爱新觉罗,赵不过是我们掩人耳目的托姓而已。”
方云奇恍然道:“怪不得我总感到你们与一般山野之人不同,举手投足间隐隐有一股与常人不同的气势,没想到原来竟是皇族呀!”
赵宣国摆摆手道:“哎,我们现在早已是寻常百姓了,天下也早变回了你们汉人手中。
“我们本不想多事,天下本来也就是你们汉人的,但你们却有人盗挖了我们的祖坟,你说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依大清律,盗坟掘墓者,斩立绝,何况还是皇陵,要在过去,那可是诛九族之罪啊!”
方云奇惊奇地发现,赵宣国脸赤目竖,似已愤怒之极。
方云奇道:“你是说孙殿英吧,怪不得你们派珍怡姑娘去杀他呢。”
心中却悔道:“我当初还以为你们行刺我爹呢,要是早知如此,我才不管呢,好歹让珍怡姑娘完成任务。”
赵宣国拳头紧握,指骨格格作响,咬牙道:“孙殿英那狗贼的头我们是一定要取的,他这次又打伤我三弟,更是新仇旧恨,不能罢休。
“我们满族人虽离开了金銮宝殿,但也决不能任人欺辱!”
方云奇忙安慰他道:“二叔,你也别急,孙殿英以军事演习为名,盗掘皇陵珍宝,已触犯国法,南京国民政府蒋主席非常震怒,早就下令要将其法办!
“这次军委会戴笠戴组长来北平,就是奉蒋主席之命前来查办此事。”
赵宣国嗤笑道:“云奇啊,你年纪尚轻,阅历不多,不知官场之最是黑暗。
“蒋介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当年扬言要法办孙殿英,并非是为了维护国法,只不过是垂涎孙殿英从皇陵中盗出的珍宝罢了。”
见方云奇的神情大不以为然,似乎不信自己的话,赵宣国只得将实情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