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秦波从楼上走了下来,“二石头,三木头,你们两个也不知道管管,什么人都到咱们店门口卖艺了,给我去赶走。”
“掌柜的,这您就欠考虑了!”我笑嘻嘻的说道,“这卖艺的地方离着我们的门面有20米远,可不是咱们门口啦,也赶不了人家。再说了,有卖艺的在这里,把人气全部聚集过来,对咱们店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啊,还有,在咱们店里的吃客,尤其是二楼雅间的客,不用花钱就可以欣赏到武术表演,岂不是给咱店多了个天然节目,这年头就是找个卖艺的来咱店表演一下,也得不少钱不是。”我欠着身子走到秦波面前,用肩膀上的白毛巾为他仔细的掸着裤子和衣服上的灰,“您说,二石头我说的对不对?明儿太君来了,大太君上楼吃饭,一定会有小太君在楼下,免费看看武术表演,也能让太君们乐呵乐呵。”
“呵呵呵呵,就你小子聪明,老子早想到了,试试你而已!”秦波笑的满脸如花一样的绽放,一想到明天这江镇的最重要的几个人物都会赏脸在他的店里吃饭,他就心花怒放,今天听我这么一说,就觉得天赐了几个艺人来助他,越发的得意,“嗯,我先进去了,你看着点外面,好好干,以后我忙了,冲着你的伯母和你小子这份机灵劲头,早晚会让你做管事!”说罢,便捋了捋头发,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铜子儿扔到我的手上,“去,算我赏给那几个卖艺的,让他们就在这儿别动了,老子门口这块地给他们做场子,这两天不准挪窝。”说完朝着外面又不屑的瞥了一眼,转过身一步一摆的走了回去。
“谢掌柜的!”我在他后面深深的鞠了一躬,笑的特别的开心,这个笑容可不是装的,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不是因为秦波的赏识,而是听到那卖艺的呼喊声,我知道,牛戴到了。
这年头,看不要钱热闹的人确实不少,待我再次走出马可波罗的时候,卖艺的那里围上的人又多了不少,后面矮一点的,有的搬了块石头垫在脚下,有点踮起脚尖伸着脖子勾着眼睛看着,而那里面已经是锣鼓喧天了。想要挤进去看来是有些难度,这可有些让我犯愁,但没有办法,要想和牛戴牵上头就必须要站到前排去,我苦笑了一下,硬着头皮往前走去,只希望往这松散的人群里面钻不会引起人们那么多反感吧。
“让开让开——”正待想发力拨拉开最外围的两个年轻后生,我的后面却出现了三个黑皮警察,为首的一个胖圆的脑袋,三角眼,单眼皮,红红的蒜头鼻子,厚厚的嘴唇边还生了个蛮大的痦子,那不大的眼睛里露出的那种眼神似乎这里的人都是要被他踩在脚下的,他就是这条街的天王老子。
“叫你们他妈的让开!”后面两个瘦子冲到前面去,把我连带这几个围观的人都推到了边上,“他妈的耳朵没长,眼睛也没长?没看到杨警长到了?”
被他们这拽拽拉拉,人们都自觉的往两边挪动,有道是民不与官斗,尤其是这种有点小权力的小鬼,普通老百姓更是不能招惹,不一会儿便让开了一条不小的路。我顺着看过去,牛戴穿着一条土黄布的裤子,裤子管卷到了膝盖处,赤裸着上身,拿着一面铜锣,一身的大白肉在阳光的照映下特别的显眼。场地的正中,却确是一个身段小巧的女子,眉目清秀,颜面玲珑,一身暗红色短打打扮,一头秀发梳了一条又长又粗的辫子顺着右肩一直拖到胯部,右手执着一直三尺长剑,也在朝着这边张望,看那架势是刚舞了一般,被那三个警察给喝停了。但是从他们的眼光射来的方向和微微翘起的嘴角可以明显的看出,他们已经发现站在人群中的我了。
李芳。我暗暗的点了点头,这几天一直在盘算如果有支援,刘文他们会安排谁过来,在那次会议上,刘文就一直推行着尽量不从野战部队调人的理念,还希望每个高级干部都能安排人员参与,这样即使失败便有更多的人和他一起承担这一险棋。我拨着我的手指细细的数着,如果没有野战部队的人员,那么可以最值得信任的,应该就是政治部主任凌娟的直属,原YS师的老兵,军需处长李芳了。这个人平时话不多,一般很少参加什么会议,和我的接触也都是在浅表,但不止一次听申银挑大拇指夸奖,别的不说,在物资筹备处很多物资的采买收集吃紧的情况下,她手头的军需供应从来就没有拖过各单元的后腿,用申银的话讲,李芳算是YS师留下的,除了骑兵师几个骨干外的,少有的厉害人物。家乡在武进南部一带,和牛戴的阳山非常近,一套阳湖拳练得可以说相当俊俏,可是刘文总是有着一些门第观念,较少重用。但此次,高级军官无法出城,野战部队不得动用,能出来个牛戴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曲小亥等人已经是千头万绪无法抽身,应该是几个高级将领力荐,开始激活。
“嘿嘿嘿嘿!”杨警官笑嘻嘻的,一抖一抖的走到了李芳面前,右手摸着自己的下巴,“小娘们,长得挺俊么,嘿嘿嘿!打哪儿来啊?”
“这位大哥,小妹太湖湖畔渔民,因战乱,家里的渔船什么的都给官家征用了,便和哥哥出来走江湖,混口饭吃!”李芳收了宝剑,双手抱拳行礼,但是脸上却没有笑容。
“太湖……嗯,太湖……”杨警长一边说着一边围着李芳转着圈,“太湖那边刁民很多啊,你们两个到江镇来卖艺,缴税了没有?场地费给了没有?保护费交了没有?抗战费交了没有?大东亚共荣捐款交了没有?”
“大哥大哥……嘿嘿嘿!”边上的牛戴刚忙上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钱塞在杨警长的手里,“初来乍到,我们不懂规矩,这不刚开张,刚开张,还没赚钱,我身上的都给您了,要不您老人家晚上来,我这里有多少,咱们三七开,您七,我三,如何,嘿嘿!”
“你特么的打发叫花子呢!”旁边的一个警察上来冲着牛戴的腿上就是一靴子,“晚上,晚上你们上城南去了,不是老子地盘,我们吃个屁啊。”
“啊哟——”牛戴被踹了一脚,疼得一屁股摔在了地上,“老总,老总,我们都是老实人啊,现在你就是把我卖了,也没钱给你啊。”我看着牛戴那个样子如此的狼狈,不禁哑然失笑,这个胖子,至于么,就那瘦子的一脚,换做平时估计他连动都不会动,也是真会演戏了。
“谁他么的要你这白猪。”杨警长不屑的瞥了牛戴一眼,目光又落在了李芳的身上,“这样吧,你这个妹妹还是蛮值钱的,要不今天先押在我这儿,今天晚上,你卖艺,带上你的钱,有多少,算多少都孝敬我们,换你妹妹如何?”
“你敢——”李芳柳眉一竖,目露凶光,右手一提剑,剑尖便指向了那个杨警长,吓得那三人都往后跳了好几步,掏出手里的枪指着李芳和坐在地上的牛戴,似乎李芳这个时候如果敢动,他们就敢当街杀人。牛戴的眼睛微微的朝着我斜了一下,那意思似乎在对我说:“你小子有没有办法,我们可得砸锅了。”
“老总,老总,慢着慢着,呵呵呵!”我赶忙颠颠的跑了过去,两只手扒在了杨警长的手腕上,把他的枪头给微微的掰下来一点,“手下留情,手下留情,都是自己人自己人。”
“哦,这不是马可波罗的二石头么,呵呵,怎么英雄救美来了?你虽然是秦会长的伙计,但是和我抢娘们儿,还得回去练练吧。”杨警官算是这个片的老油子,我和王三炮都有些认识他,只不过平时也就是点头之交而已。
“真不是,真不是,嘿嘿。”我把秦波给我的几个铜子儿全部塞在了杨警长的手里,“我是一小伙计,怎么能和您老人家比呢,您是天,我是地,您是老子,我是孙子,您是金砖,我是烂泥,我就是秦掌柜的一条狗,见着您老人家也都摇尾巴不是,呵呵呵!”我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把牛戴从地上扶了起来,然后一个巴掌打在了牛戴赤裸的肩膀上,“我日你八辈子祖宗,你得罪我们杨爷,知道这地盘是杨爷的地盘也不知道说几句好的,老子刚才交待你的,你都打了招呼没有?”
“没,没有!”牛戴咧着嘴,捂着肩膀,“还没来得及说,这位爷就要……”
“就要什么?就要讨你妹子?”我瞪了李芳一眼,“你们两个穷鬼,也是你家妹子长得有点姿色,杨爷看上你妹子,你们的福气,还动刀动枪不成。”旋尔又回转身朝杨警长哈着腰,“杨爷,您给我们掌柜的一个脸,这两兄妹是给掌柜的做事的,今天先练着聚聚人气,明儿个春分,钟司令在我们这儿宴请伊藤和高桥两位太君,届时要给几位太君表演节目的,你看,是不是先放放?我保证,明儿一过,我一准儿把人给您带去,如何?”
“嗯,算你小子会说活!”把秦波搬出来已经是完全可以压制这几个毛警察了,更何况是钟山和伊藤,我顺道给了他一个台阶,他也算聪明就这么走下来了,“后天,后天要是人不到,你们两个就别想在这江镇混了,知道么。”
“那是,那是!”没等牛戴和李芳回,我就先把话给截去了,“您老人家慢走,慢走!”
“走,走走!”姓杨的没好气的看了牛戴一眼,朝着李芳舔了舔嘴唇有咽了一口吐沫,便带着两个手下,有些依依不舍的走了。他们这一走,周围的人群又围拢了过来,有人也喊了起来,“还练不练啊,不练我们散了啊。”
“练,怎么不练,嘻嘻!”牛戴忙又敲起了手上的铜锣,“各位父老,我们这两天就在这里不走了,让大家伙好好开开眼。”
“嗯,不错!”我略略的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币,盯着李芳笑道“这是我们掌柜的赏你们的,面额可大,仔细看清楚了。”
“多谢小哥了!”李芳轻巧的接过纸币顺手放在了腰带里。
“刚才多谢兄弟!”牛戴走了过来从兜里掏出一颗药丸,“这是我祖传的大力丸,吃了提神醒脑,滋阴壮阳,一般人我都不卖,今天请兄弟一定要收下。”
“有这么神?”我略显迟疑的拿了过来,“别废话了,给我们老爷,好好的舞着,卖点力气,知道了没有!”说着便转过身拨开人群走了回去,身后,又响起了锣鼓的喧闹,宝剑的破风,和人群的阵阵叫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