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份长长的名单,看的我汗流浃背,看着看着我不知不觉的站了起来,托着名单的手在微微颤抖着“这是,这是——”
“这就是你们的对手。”海燕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现在可以告诉你,你们犯得最大的错误就是,你们没有认清自己和对手,只知道哪里有一个团,哪里有一个旅,盲目的简单的对比兵力多少,对于站在自己面前的对手的实力和性格没有丝毫的了解,甚至连统兵的人叫什么都不怎么囫囵大概。同时于慧用兵过于托大,自以为自己如何如何,认为凭着多年的战争经验,这周围的伪政府军队应该罕逢敌手,没有任何谍战经验,不知道周围的敌军早已换了精兵悍将,对自己也没有任何的谍战保护,这个仗,怎么打?”
“海燕说的对!”姬云燕也收敛了笑容,正色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
“可是,为什么你们早不拿出来?”我看着海燕,心中充满了疑惑。
“长星楼不是第六军的情报网,我也没有拿你们的一分钱,我凭什么拿出来?”海燕笑盈盈的说着。
“可是,这关系到戚州的生死存亡啊。”我有点愤愤了。
“咯咯咯咯,第六军的生死存亡吧,这不管谁来,戚州还在,长星楼还在,我这里的生意一样的好,不是有人说过,商女不知亡国恨么,是吧。”
“你——”
“好啦好啦!”姬云燕打断了我的话,“海燕也是今天早上才拿到的情报,你要是真的这么想她,就太冤枉她了。”
“我什么,继续啊,我等着。”海燕拿起酒杯,继续晃荡着半杯酒,眼睛都懒得看我。
“我,我错了。”我拿起我的杯子,往海燕的酒杯上一撞,自己干了一杯,然后站着,看着海燕,就和犯了错的学生等着先生责骂一样。
“一个军队在战场上的表现,就是一个军队的魂,一个军队的魂,和这个军队的首席长官的性格有八成的关系,你小子没来多久,学了不少,不分青红皂白,不问情况,先行怪罪,不自己反省,你说是不是呢?”海燕也不生气,只是悠悠哉哉的讲着,还盛了一碗汤,吹了几口热气,慢慢的喝了起来。
“我,我——”我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赶忙向姬云燕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姐姐,帮忙解个围啊。
“呵呵,你看我也没用。”姬云燕站起来,端起酒壶走到海燕身边,为她倒了一杯酒,“这次我要站在姐姐这一边了,前面海燕提醒你老程的问题,你不是一样的不听,别说海姐姐是今天刚得到的情报,即使是开战前就告诉你了,你和你们第六军一众长官们当时那个意气风发的样子,会在意么?据我所知,你们第六军即使前阵子打了几个不小的败仗,也还是沉浸在当年叱诧江南的梦中没醒过来,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呢。”
“对!你们说的对,我们错了。”我呆呆的坐了下来,“该好好反省,放下从前,重新开始了。”
“姐姐,这教训的差不多了,别这么绷着了?”姬云燕碰了一下海燕。
“大副官,我呢,就做个和事老,敬你们两个一杯。”姬云燕为我和她自己也斟满酒,端起杯子,“你呢,再敬海姐姐一杯,两位给我一个薄面咯。”说完不等我们说话,便一饮而尽。“姐姐,你可是知道我的,可难得这么喝酒的哦。”
“是的是的。”我端着酒杯,朝姬云燕点了点头,又看向海燕。
“哎——”海燕微微的叹了口气,“大副官啊,我这个妹妹一直喜欢为别人解围,但除了替申银以外,我可从来没见过她满杯喝过酒。”说罢,用酒杯轻轻的碰了一下我的杯子,微笑了一下,便一口干了。
“多谢,多谢,多谢两位了。”我赶忙喝掉杯中的酒,“今天这顿,算我的,我请。”说完便从兜里把钱袋掏了出来。
“啪——”可能是酒有点多了的缘故,掏钱袋的动作有一点大,随意放在兜里的红缨竹钉,被钱包带了出来,掉在了地上。我也没多在意,赶忙从地上捡起来准备往口袋里放。
“慢着!”海燕眼睛一亮,两个手指一伸,便把竹钉夹了过去,“这个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
“哦,就是刚才说的,今天来之前,在白云渡遇到的那个怪人的,不过身手不错。”我讪讪的笑着,“怎么?姑娘认识这个东西?”
“咯咯咯咯——,何止认识。”海燕把竹钉轻轻一扔,便落到了姬云燕的手里,“云燕,你看看,是不是。”
姬云燕将竹钉托在手掌上细细的端详了一会儿,用手指捋了捋红缨,脸上的笑容便灿烂起来:“看来,到东北去打日本人,应该是不顺,还是回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来了。”
海燕笑的更爽朗了:“还是自己的山头好混啊,总是想着打打打,什么时候能够收收心啊,绣花枕头一包草。”
“姐姐,你也别这么说,人家至少有一腔热血,打打杀杀也是为了所谓的国家,如果不是强烈的正义感,也不会一个人到处找日本人惹事生非,就凭小黄山的百多号人一百多条枪,日子比咱们好过,不是么?”
“你说的也对,在正义感方面,和江盼雪一个路子,不像我们,醉生梦死的。”
我看着她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更是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是什么个意思,但有一点是看出来,她们应该是和这个人是熟识的,而且从谈吐中可以知道,这个人,不是个坏人,但是他们说的人,就是我见到的那个人么?
“两位姑娘,就凭着一支普通的红缨竹钉,你们就能知道,我见到的那个男人,就是你们的朋友么?”我疑惑的问道,“而且他对两位出言不逊,应该,应该是……”
“应该是什么?”姬云燕笑嘻嘻的把玩着竹钉。
“应该一个贪图两位美色的浪荡公子。”我正色道。
“贪图美色?浪荡公子?”海燕与姬云燕相视一笑,微微的点了点头,“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
“你看。”姬云燕把竹钉递到我的手里,“这竹钉上有刻着字。”
我拿着仔细查看,果然在竹钉的尾部刻着三个字——“一枝梅”。
“对了”我拍了一下大腿,“他确实告诉我他叫一枝梅,而且他一个大男人的手上还刺了一朵五瓣梅。”
“这就是了。”海燕站了起来,走到北面的窗户前,轻轻推开木窗,静静的看着戚州城北黑漆漆的天空,“戚北小黄山,独放一枝梅,取次欲折去,不叫几人归!柳映梅回来了。”
“柳映梅?”我疑惑的看着他们,“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城北小黄山百圩寨大当家的。”姬云燕笑嘻嘻的看着我,那眼神里还有点别的东西,“为什么会给你这个的?”
“这个,说来惭愧。”我苦笑了一下,便把遇到柳映梅的前前后后都细细的说了一遍。
“咯咯咯咯——”没等我说完,站在窗前若有所思的海燕就笑了起来,“云燕,这石大副官说他苯吧,他还算是江海军事学院的高才,行军打仗还有自己的一套,说他聪明吧,怎么就没看出来那个丫头片子是只雌虎呢?”
“雌虎?”我腾的站了起来,“海姑娘,玩笑可不能乱开,那人明明是个男人,还留着……留着胡子,还对二位的美貌垂涎已久,并且……并且……,并且对男人明显不感兴趣。”
“姐姐,”姬云燕根本就没有理我,对着海燕道:“也不能怪石杨,这丫头一向是这个样子,装着男人,男人女人一起调戏,但调戏男人是真,调戏女人是假。而且满嘴跑马车,没一句是真的。”说罢才看了我一眼,笑道:“她垂涎我们的貌?你可知道,多少男人垂涎她的貌?”
“你们的意思是?‘寒梅孤放,才知有敌’?”我迟疑的问着。
“还好,还不算笨。你能认识映梅,也算是缘分,她能调戏的男人,必定是她认为能上的了台面的男人。”海燕回过来,又坐回位置上:“时候不早了,石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明天刘文会回到戚州,你们必定会有重大的会议和决定,毕竟金州一战,你们元气大伤,第六军一定会有所调整的。”说完,举起手中的酒杯,“石杨,云燕,今天就干这最后一杯吧。”
“干!”三支杯子碰到了一起,发出清脆的“叮”的一声,极其愉快的,“叮”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