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值房,从昨天儿入夜到现在,就一直亮着灯。魏忠贤魏公公提督东厂,也差不多是一宿没有合上眼。按照事先制定的抓捕计划,这个时候所有要秘密抓捕的人犯,都应该逮捕到了,就算是死人,尸体也该带回来了。可是,抓捕行动从子时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四五个时辰了。
东厂值房里可要暖和得多,好几个火炉子暖着,躺在睡炕上的魏公公,半眯着眼,几名太监跪在一边,小心伺候着。而对于跪在地上已经将近半个时辰的干儿子许显纯和陈档头来说,这样暖和的值房,可不舒坦,如履薄冰可能是最恰当不过了。
“厂公饶命……厂……”
陈档头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上司即将被处决而露出一丝丝怜悯,”脸上依旧是一副冷酷的表情,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任何表情。
许显纯就不一样了。当初是自己向魏公公举荐,让陈档头到福建秘密处理掉牧凌风的,可是,牧凌风不但没有被处理掉,反而渐渐做大了,成了后患。如今,朝堂上东林那帮人将牧凌风视作东林能文能武的“后起之秀”,利用自己在民间的强大影响力和号召力,牧凌风转眼间就成了百姓心目中抗击蛮族侵略的“民族英雄”,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强硬派将领。
许显纯用人失察,魏公公要如何处置?
沉默……还是沉默……
陈档头跪着,许显纯跪着。陈档头跪得住,可许显纯跪不住了。
许显纯:“干爹……”许显纯的腔调里带着知错的口气,但是音量并不像其他公公一样尖,带着谄媚。
许显纯:“干爹,孩儿知错了,请干爹责罚。”
许显纯面对着魏忠贤跪着,额头贴着地面儿,等待着干爹降罪处置。
陈档头:“媚娘干事不力,请干爹处置!”
说着,东长档头媚娘也向许显纯一样,俯下身子,额头贴着地面,等待着干爹开口。
魏忠贤:“犯我大明者,虽远必诛。”
“好一个犯我大明者,虽远必诛。牧凌风以区区三百兵力,将两倍与己,装备精良的蛮人给打得大败,有计谋,有胆略,是个将才!”魏忠贤坐了起来,嘴唇动了动。旁边的一名伺候的太监眼明手快,将茶几上的茶碗给端了过来,跪着奉茶。
魏忠贤接过茶,捻起茶盖,喝了两口,脸上的神态也没有了躺着的时候那般充满睡意,精神劲儿也立马上来了。
魏忠贤:“只可惜,投错了门!”
“哐当”一声,茶碗落地,茶水溅到跪在地上的许显纯和媚娘脸上。
许显纯脸上的肌肉一阵哆嗦,分明感受到了魏忠贤强烈的杀意。
许显纯:“干爹,儿子收到密报,此次前去当涂的三百新军,使用的火锍、盔甲大部分都是从南镇抚司调拨过去的,南镇抚司是得了骆指挥使的手令,指挥同知孟頫还从锦衣卫秘密选拔了不少精锐进入了虎贲营,协助牧凌风……”
“真有此事?”魏忠贤不敢相信,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和指挥同知孟頫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魏忠贤召回来东厂档头,就是要亲自听听东厂大档头关于福建,关于虎贲营的详细汇报。只可惜大档头办事不力被砍掉了脑袋。因此,福建的情况是不是真如许显纯所说,譬如虎贲新军当中是不是真的有锦衣卫的身影,是不是真的获得了南镇抚司调拨的火器,在场的人当中,没有谁比媚娘亲口证实更有说服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