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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武帝却无意歇息,招了白莫生在南书房对弈。
一人一步,一盘棋却是下了两个时辰仍不分胜负。
武帝无奈发笑,一边又落下一子一边开了口道:
“白先生这是有意让着朕,可是这样,也许有一天会让朕失去同你下棋的乐趣。”
对面而坐的白莫生闻言轻笑,并未因武帝的话而现出半分的慌神,反而是道:
“皇上的心思本来也没在棋上,图的就一个打发时间而已,我的做法没错。”
“聪明!”武帝不得不再赞他的智慧与胆识,干脆扔开手中棋子,主动问道:“白先生对今日之事怎么看?”
知他所指的是二皇子让权一事,白莫生暗里轻叹。
只道这皇帝明明已经心中有数,又何苦于他一问呢!
“皇上做的对。”他淡笑,继而开口,“二殿下让权只不过是做一个姿态罢了,这个天下已经尽在其掌握。而推动这趋势迅速蔓延的人,不正是皇上您自己么!”
武帝现了好一阵的沉默,终于还是一声长叹,坦白地道——
“朕老了!这人一老啊,就特别怕死!选择laoer,是知道自己在他手中至少还可以寿终正寝。可若是选择老三,只怕他忍受不了再去当数载太子。”
“其实……”白莫生欲言又止,犹自思绪半晌,终还是道:“其实六殿下年轻有为,也是不错。”
武帝听罢连连摇头,“阳儿年岁小一些,心智也嫩了点儿,只怕朕等不到将其调教成材就要撒手人寰了。没有一个君王会希望后世国家不保,所以朕不可以冒一丝的险。”
……
这一夜,不只南书房内烛火通明,就是东方凌与慕容雪也没闲着。
二人深夜出府,悄无声息地往城东的一户人家而去。
那家的主人万没想到是他们二人深夜到访,惊得刚一见面就直接跪到了地上。
慕容雪定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东方凌所说的熟人方毅,就是在图州城外扎营时去帮自己买针线的那个憨厚将士。
“快起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直接抬手将人拉起,再道:“别惊到家人,带我们去书房。”
方毅自然明白东方凌跟慕容雪这个时候来找自己定是有事,于是给引领的下人使个眼色,那人马上匆匆而去将府门关紧。
他则将人领至后院儿的小书房,进了屋之后这才又郑重地跟东方凌行了大礼。
东方凌跟方毅是熟人,对其也有一定的了解,便也不绕弯子,坐定之后直接开口道——
“你可知道本王交出炎赤兵权一事?”
方毅点点头:
“是听薛副将说的。”
“嗯。”东方凌再问,“那你怎么看?”
方毅不知该如何答,以手挠头,半晌才开口道——
“属下是个粗人,上阵打仗还行,不太会说话的。但既然王爷问了,那属下就将当日跟薛瑞将的对话再重复一遍。属下保证据实转述,至于有些道理对与不对,都先请王爷不要怪罪才是。”
东方凌应允,慕容雪却在心里暗笑。
这个憨厚的将士给她的印象很深,在军营里她让他去帮着买针,他却买了整整一匣子回来,她到现在也没能用完。
东方凌在提到他时曾经说过,这人不求有功,但无过还是能保证的。
如今看来确是如此。
他不对事情任何评价,却选择了将其与薛瑞的对话完全转述。
至于其中道理,自有东方凌去做评述,与其无关。
她这边想着,方毅已经开了口,正在道——
“当日薛副将来找了属下,他说凌王爷主动放弃了炎赤大军的兵权,从今往后咱们就要跟新的主子了。有一部份人分给了六殿下,你我都不在其中。皇上说这部份人的主帅不会安排给众皇子,反道是要从军营的将士中选出一位来,不知道咱们到最后是该由谁来统领。”
他一边说着一边冲东方凌深行了一礼,再道:
“王爷恕罪,属下是个直人,当时想也没想,随口就说那自然是薛副将上位。可是薛副将马上就摇了手,他说我不能做这个主帅,我弟弟已经是jinwei军的统领了,如果我再做这个主帅,怕是咱们薛家一时的荣宠过后就是数不尽的灾难。”
“属下当时心里也是一惊,这才想到确实是如此,于是又问薛副将那咱们的新头儿会是谁。薛副将说他也不知道,但是告诉属下,说不管新人的人是谁,也不管那人与谁亲近。但是咱们的心始终是向着凌王爷的,这一点永远都不可以改变。后来薛副将走了,临出门时又突然跟属下说,其实如果这个职位落到你的头上,对咱们谁都好。”
方毅将对话复述完毕,然后偷眼看了一眼东方凌,见其并没有现出不悦的神色,这才略微的松了口气。
不过刚放松的神经又马上绷紧了起来,只因想到东方凌并不是那种任何情绪都表露在外的人,有的时候他越是不动声色,事态就会愈发严重。
一想到这儿,不由得再次跪倒在地,急声道:
“王爷恕罪啊!属下绝对没有要夺兵权的意思,薛副将的话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没有什么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