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相国寺的门外广场上,多得是卖香烛的僧人,也不少卖金鱼的小贩。武家兄弟随意买了两三样,便跟随在络绎不绝的人流之中,排起了长队。
那一头,阿莲在家里等得有些焦躁。
她倒不是坐等着大郎和二郎两兄弟这么快回家来。她是亟盼着那些开封府出来的官差早点走掉,然后才好去王干娘家里拿回猪肉。偏偏这些官差们并不肯轻易就走。
这可是盛夏季节。
大家都是趁着天不亮就去买肉。王干娘家里闹了这么一出,耽搁了不少时间。天色已经渐渐地亮了起来,接下来西城所的小公公们就该来讨炊饼吃了。这猪肉继续撂在王干娘家里,天亮之后只怕会臭。
倘若是大白天,这新鲜带血的猪肉,在日头下搁上一个时辰,必定变得腐臭。藏在碗橱里,搁在阴凉的地方,大约能保存两个时辰。倘若用大料、花椒、姜汁和盐,又或者用甜面酱完完全全地包裹一边,如此这般腌制过的话,那便可以保存很久很久。
阿莲的心中略有点烦闷。
她倒不在乎武大郎买来的猪肉会不会变质,她是有心不肯在武二郎的跟前落得一个不贤惠不擅持家的坏印象。
若是会持家的,就得在一个时辰之内把猪肉拿回家里来,做一番防腐处理。
这个处理的手段有轻有重,如果武家兄弟回来得早,那么腌制时加料的分量就会很轻,以免破坏了食材新鲜的滋味。倘若武家兄弟要等到傍晚才肯回家,说不得,就只好把这猪肉做成真正的腌肉,或者酱肉。
但这武大郎去得极其匆忙,并没有约定好几时归还。
于是阿莲的心里有些犯愁。
最着急的就是隔壁那些公差,似乎是安坐下来,在王干娘家里烧上开水,泡起茶来,根本就不像一时三刻要走的模样。
阿莲是个住家的女子,并不曾像武二郎那样闯荡过江湖。
因此她便猜不透官差们究竟是想闹哪样。
其实官差们的做法是最容易懂的。既然没有捉到上头要捉的人犯,那领头的公人便要即刻回到开封府去禀明上官,或者加派人手,或者将次重大案情移送更有力量的京师四门巡检衙门。这下一步要如何去做,得看上官的意思。
下面的人,最常规的做法就是留在罪案现场听候上司的下一步指示。
所以这二十几个做公的人,只有两个牌刀手护着那个头目,疾速赶回府衙去禀报上官。其余人等,全都留在了王记茶铺。阁楼上有几个嘹望的,厨房里有两个烧火的,铺面上坐了几个喝茶的,院子里还有几个巡逻的。
这等于是将整个罪案现场继续控制起来,倘有与疑犯牵连的人物,来此勾搭,必然是来一个捉一个,全数拿下。拿回开封府说不定能问出些有用的线索来,即便问不出什么,也可以为刚刚丢过脸的一众公差们挽个尊。
阿莲猜不到公差们采取的竟是个这样的守株待兔、请君入瓮的可持续抓捕模式,她等了一阵子,见这些做公的人一时不像要走的样子……
心里头担忧价值五贯钱的猪肉会变臭,于是就打开自家的门,向王干娘的茶铺门口走过去。
那可是五贯啊!三千多文铜钱将近四千文。一个成年人三个多月的生活费!倘若是按照广惠局厘定的最低生活补助标准,这五贯钱可以让一个饥民多活五到六个月!
阿莲并不是特别看得起区区五贯钱,但她却不能容忍武二郎晚上回来责怪一句:五贯钱你就这么轻易不要了?真是败家子!
所以阿莲并不一定非要拿回这价值五贯钱的半只猪,但她必须做出个“我为此做过了一个贤惠人所能做的一切”这样一个积极姿态来,给武二郎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