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有某个时刻被光所笼罩,置身于光的海洋里。据说人刚出生时,从生命口伸出来的那一刻,仿佛跨进了光的海洋。——神学家称之为“离上帝最近的时刻”,而从那一刻始,人会离上帝越来越远,直至皈依的那一刻。
人类是有原罪的。
自天而降的那道光笼罩着菜农老大哥,他先是不解,接着恐惧,然后解脱,只是几秒钟之间的事。很难理解为什么他能在短时间内获得解脱,王楚以为他看到了上帝,其实只有医生陈立知道原因。陈立清楚地看到老大哥的微笑,如同天使般纯洁的微笑绽放在那张树皮般的老脸上,他嘴唇翕动,他一直念着那个名字,直到光夺走他的生命。
那个名字陈立曾经听过。
忘了是几年前,那是一个寒冬,陈立在医院值夜班。突然有人闯进来,见到陈立便跪倒在地,带着哭腔求他:“救命啊医生,她……”还没说完就晕过去了。
陈立立即检查他怀里的妇女,原来是急性心脏病,如果不及时动手术随时有生命危险。当妇女进行心脏手术时,外科医生发现她还患有晚期胃癌,癌细胞早已扩散。即使心脏手术成功,恐怕活不长了。
心脏手术的费用不低,胃癌治疗更是一笔算不尽的账,完全可以拖垮一个中产阶级。送妇女来医院的男子显然不是中产阶级,陈立给他检查时还闻到一股浓烈的泥土味,很有可能是农民。
最令医生犯难的是,根据病人现在的情况来看,手术成功率极低。
陈立当时还是青年才俊,在医学院里带出来的理想主义还未消磨殆尽,凭着一股冲劲,毅然决然地进行手术。
手术失败。
从昏迷中醒来的男子得知这个讯息,双眼无神地呆坐了半天。陈立再来查看时,男子已经不知所踪。他还以为男子当担不起医药费,偷偷跑了,这种事并不少见。可当他转身出去时,撞见了那个男子,他手里抓着一把刀。
“我要砍死你这个王八蛋!”男子疯狂地朝他看来。
……
“原来是他啊,难怪他如此恨我。”陈立轻声说道,“不过,愚蠢的家伙只配这样的命运了。倒是可惜,那个妇女跟了他。”他想起菜农寒冬抱来医院的女子,不禁替她可惜,看起来稍有姿色,不知怎了跟个菜农过日子。
陈立早已不早当年那个陈立,他鄙视理想主义,从来不谈梦想。什么爱情啊、诚信啊、承诺啊之类美好的东西,在他看来就是一些冷冰冰的词语而已。
“只有利益是永恒的。”他被男子拿刀砍了的那一天,当晚写下这句话。
菜农被光夺走生命的这一幕,唤起了王楚锁在心灵深处的恐惧——那是来自于一周前的棋局,青年因为输棋而命丧黄泉。王楚以为自己早已看开、放下,其实并没有,只是神经系统为了自我保护而选择遗忘。遗忘不是消失,它们永远潜伏在身体的深处,等待着呼唤。
总有一天,那些被遗忘的记忆会重新降临,包括曾经支配我们的恐惧。
正当诸位沉默的时候,天空响起声音:“凶手尚未找出,游戏继续。”
“为什么会这样……”王楚的每一个细胞都沉浸于恐惧之中,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这种杀人游戏还有持续到什么时候啊。
“我感觉好冷,你们看我身体都在发抖。你是医生,可以给我看看吗,我可能病了。”王楚看向医生,说话的声音也随着身体一抖一抖的。
医生却没有回应他,反而是同排的教授王小明把头伸出来说:“小子,你不是病了,你是恐惧,所以你全身都在颤抖。”
“真的吗,可是我觉得好难受,我有点呼吸不来。”为了让身体暖和一点,王楚索性把双脚缩在椅子上,整个人蜷缩着。他趴在桌子上,呼出的白气模糊了平板电脑的屏幕。
其他人则开始陈述,由教授王小明带头。
王楚脑袋空白一片,没听清王小明在讲什么。听不清也无所谓吧,上一轮投票不是这样吗?他还来不及投票呢!平板电脑屏幕的输入一栏,那条黑杆还在不断地闪动。
突然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为此王楚打了一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