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的弟弟,今年只有十一岁,也已经穿起父亲的矿工服,开始在几十丈深的煤矿中没日没夜的挖掘。可怜这个小孩子,已经整整三个月没有看到太阳了:每天天不亮他们就要下井,等到星星出来了才能从地底挣扎着爬出来,庆幸自己这一天没有被脱轨的矿车压死,没有被无处不在的煤气砸死,没有被突然奔涌出来的地下水淹死……
寿州城外矗立着高大的烟囱和反应釜。小芸告诉他们,那是费老爷开办的煤化工厂,能够把黑乎乎的煤炭变成各种神奇的东西,村子上的年轻人都想到那里面去工作。
程祁甚至还看到了巨大的输电线和变电站,一座接着一做的高压输电线在不同的工厂之间跳跃。他还是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看到这熟悉的钢结构巨人。
“天啊,这是什么?神话中的夸父吗?”黄阳也注意到了那排列的整整齐齐的钢铁巨塔:“这是什么?我在汴京也没见到过啊。”
还好马詹见多识广:“这应该是输电线,用来传递高压电的。”
“高压电?有什么用呢?”
马詹微微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在工业上有很大的用途。我有一位朋友是化学家,他说对于化学家而言,电是最好的助手。可能这里的工业也需要电吧。”
“先带我们去你家看看吧。”袁雪柔声道;“这里也应该有发电厂的是吗?”
程祁心里一动:煤……火力发电站……他当然知道电力对于工业意味着什么,尤其对于化学工业意味着什么。虽然小芸说不清楚费老爷的那些煤化工联合体里到底深藏着什么秘密,但是他看着那些即便非常遥远但却也很巨大的金属罐体和钢管,心里对未来已经有了一个小小的规划。
小芸的家在城外不远的的一个破败的棚户区里。这里可谓——不,这里就是地狱。这里拥挤而且散发出各种难闻的气味,根本就没有处理过的污水横流在地表,街面上就有小丫头蹲着方便,门口的大黄狗垂涎欲滴地等着小主人排泄的产物,这里的人穿的都又黑又破,如果不是冬天的话,程祁想这里的味道估计就让人大病一场。
煤矿中受伤的矿工,工厂里受伤的工人,还有失去了土地却没有谋生本事的农民,都聚集在城外的这个狭窄的地域里,他们在这里哀鸣呜咽,等待着菩萨最后的怜悯。
小芸轻车熟路地带着路,而后面的这些贵客们却犯了难。黄阳可不想把自己新买的靴子在这地方踩上一脚不知道什么东西。可是马詹和袁雪却都面不改色地跟了上去,几位宋国东道主也只好咬着牙,捏着鼻子跟上去。
小芸的家,与其说是家,倒不如说是一个棚子。程祁在门口估计了一下,最多十个平方米吧。
棚子是用木板搭起来的,顶棚上铺着些看不出颜色的东西——好像是一种茅草还有几块沥青毡布。小芸推开门——好吧,其实就是两块木板——程祁远远地看了一眼,就不打算进去。他道;“里面小,我就不进去了。”
恰好,黄阳与郭山也是这个打算,只有袁雪一个人陪着小芸进去了。
程祁四周看看,他们这些人似乎还吸引了不少周围的“邻居”,他们都聚集了过来,看着他们那渴求的眼神,程祁有一种被饿狼包围住的不妙感觉。
“这里都是穷人,如果要帮他们,把我们卖了都不够啊。”程祁压低声音对黄阳道:“你有什么高见没有?”
“问我啊?”黄阳瞟着四周:“我只能想到四个字;风紧,扯呼!”
但现在要说跑路已经太晚了,他们只好尴尬地站在门口,与那些可怜巴巴的穷苦人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