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陵站起身来,背对着共友,过了五分钟才说:“这两个被我们杀了的人,是匈奴人!匈奴人从小起哪日不在马背之上,腿肚子上的毛岂能不被磨光的。”
共友异常惊讶,这两个乔装成商人的匈奴人要熟悉汉地,还是可以理解,但说到连夜要刺杀自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何况自己也没有什么价值啊。他想了想,突然一拍脑袋,嚷道:“对了,他们是冲着大人您去的。您可是李广将军家的啊。”李陵在人前曾经摆出了自己的身份,这可别忘了。
当朝上下,谁人不知何人不晓,李广家族世代簪缨,声名如日中天,如果能刺杀一两个将来可能成为劲敌的敌国名将,不管怎么说也是一桩很合算的买卖呀。
李陵伫立了半饷,回过头来说:“交给官府,也没有更多的线索,我们先把这两具尸体也烧了,让逝者安息吧。”
共友没有说话,原来他已经靠着仍在睡着的女孩,也撑不住伤后成倍增加的疲劳,彻底放松,这小半会功夫就又熟睡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共友发现自己已经坐在牛车上,板子上垫了好厚的稻草,铺着羊毛,盖着厚重的虎皮。原来这一睡,好多事已经发生过了,睡得是舒服。共友看虎皮如此珍贵,竟然用到了自己身上,不由得非常感谢李陵,没有他,他共友说不定就死了,救命之恩,如何相报?
这时李陵骑着一匹马走在侧面,还有四五个人跟着,那个女孩醒过来了,背对着共友坐着,一动不动,像是一件雕塑。共友想,这女孩是因家中遭遇大难,估计一时没缓过来,试问谁遭此大难又接受的了的,何况是杀父和毁家之仇。推己及人。
李陵见共友醒了,策马过来,跟共友说:“这四骑都是我的贴身近卫,回头给你介绍,他们今早与我相聚,你现在没地方去,不如去我在南山脚下的别院住上几天,正好养养伤,如何?”共友当即感激地“喏”了一声。
只见李陵又挥挥手,指指失去父亲的女孩,“你叫她小梅。以后多照顾照顾她。”
雪后初侪,空气清新透明,蓝天下,阳光沐浴大地,世间从寒冷中颤抖走出,脆生生的,噼噼啪啪地掉下雪棱,积雪如棉花糖般动人,每一件物器,每一个人都格外明晰,像带着光环一般。
共友这时才仔细地看了一下李陵,这个飞将军家的一代豪杰。他年纪三十岁出头,留着一撇胡须,坚毅而有力,脸如皎月,笑容如同春风拂面,着黑色铠甲,红色战袍,胯下枣红马,手持缰绳,一手把剑,背负着一张大弓,马背上的箭囊之中有二十支特制的好羽箭。共友注意到李陵的胳膊粗壮有力,尤为重要的一点,他身材魁梧,手臂也很长。一看就是弯弓射箭的高手,再看他从容不迫,精明强干,想必乃祖李信、李广复生,也不过如此。
这就是身为骑将的李陵。
后来李陵给他介绍了他手下的四位兄弟,年长的项言是一个憨直的农民打扮,衣服着的很简单,粗衣粗布,骑着黄骠马轻轻跟过去,一言不发,只是共友对接了一个眼神,共友后来说很难忘记那双深邃的眼。序齿第二的田仲走在最后,笑嘻嘻地,别人都是一把剑,他是一长一短两把,一把特别长。文质彬彬,态度和蔼。
第三位王不识则身材魁梧,虬髯特别扎眼,骑一匹白马,在旁边就说了:“共友,你从哪里蹦出来的,一看你,我就比较对眼,我看你小子似乎有两下,干脆留下来做少卿(李陵的字)的侍卫,有功夫好好学习一下文才武功,将来说不定能封个侯,祖坟上都生烟呢……”
共友不顾自己有点伤,头也在发烧,就说:“我本来就是奔着封侯去的,大丈夫当纵横天下,岂能老死于床榻之上。”
第四位郑艾年纪最小,也就二十岁多点,瘦精瘦精的,在一边笑着说:“这娃子还有不小的想法,先把伤养好再说大人的事。”
“你也大不了人家多少,”不说话的美女突然说话了,大家都沉默了一下。王不识噗嗤一下笑了:“我说这位共友兄弟,你封侯将来不在话下,你先寻到了一个侯夫人了,我看你两个娃子挺般配的,本来你们是一个鼻孔出气的,哈哈哈。”
“你……”小姑娘也就十六岁,对于男女之事也是似懂非懂,见一个男人这样说自己,羞愤难当,又值今日遭此大变,不由得哭泣起来。共友也是脸上一红,这事说实话还从来没有考虑过呢。
几个汉子都豪放地笑起来,两边的树林里都惊出一堆鸟来。
李陵在前面拨了一下马,站在路边的一块大石上,遥望路的正前方:“好了,都少说两句,我们快到了蒙头村。我们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