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无名诗人,写了这样一句咏叹游子的诗,是这样的:“寻找一个温暖的地方落脚吧,苦命的人们呀,雪花像盐一样,把旅途的人们心头的痛处卤上,瞧瞧,多么需要个娘们来抚抚伤,不然要记起家中的高堂,老母亲呀,您可安好?”
又不知什么时候,京城南郊外二十里,风雪连天,有一个篆书的“酒”字,在狂风中挣扎。下雪多时,约莫一尺来厚。风雪天里再没有行人,来往官道的行旅都已纷纷像燕子一样归巢。
酒家里面烧了柴火,温暖如春,只有门口有一个三寸来多的缺口,不时吹进一股股冷风,把店里的几盏牛油灯摇弋得像城头长出的狗尾巴草,哪里风大朝那吹。
店里坐着十来个人,有两个商人模样的,从他们的穿着能看的出来,他们穿着锦缎衣服,正在小酌两杯。有两个似乎是游手好闲的本地人,衣服上细看有几个补丁,但也在快活地喝酒。还有四五个砍柴的,土布做的衣服,在肩膀处还搭有厚厚的坎肩。有三四个凶神恶煞的坐在一起,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其中有一个杪了一目,大家一看就估计不是什么好人。
一身粗茧旧袍子的老板坐在柜台后面,在竹简上刻着什么字。唯一的酒保在忙活着,拿些鸡鸭鱼肉花生米豆子之类的菜在各桌前忙碌着,在后厨和前台间奔走。陪着笑脸,热情周到。老板三十多岁,背后的墙上刷了白灰,用隶书字写着四个大字:概不赊账。
“店家,来碗面条,加个鸡蛋,”一个男子声音在阴暗处叫道。略稚嫩,但竭尽全力。哪里来了一个少年,有人往那边张望。油灯闪烁看不清面庞,只是那桌上没有其他人了,只有一个男子坐在那边。
店小二一看,十个十五六岁的男子,个头不高,但看上去很精神,但桌案上有一把刀,刀身不长,粗布包着,只漏出一小段熟革做成的刀鞘,有些年头了。莫非是一个漂泊的刀客?
这店虽然偏远,但毕竟是天子脚下,什么人什么事未见,小二于是点点头说:“喏。你等会儿,我让厨房去做。不要点其他什么吗?”
“不用了。晚上你们这里可能住一晚?”
“可以,但地方不大,有一个通铺可以住人,否则,你要走个十几里才有大店客房可以休息。”
“下雪了,明天再赶路吧。”男子考虑了一下,对店小二这么说。
于是,店小二到后面去传菜了。突然那三四个大汉吃完站起身来,就往外走。那掌柜的从柜台后面走过来,拦住这几个人,一边说:“各位慢走——”
“你们把酒菜钱付了再走,一共一百文。”
为首的杪目人,身材魁梧,这时才看清一身军人打扮,脸色发青,酒气冲天,喝了两碗酒,说话有点不利索,他走在前面,一把推了掌柜一个趔趄,嘴上还叫道:“拦着我干嘛?要钱可以,明天带给你!”
掌柜的有点惊慌,差点就坐到地上了,正好店小二从后屋里出来,一把扶住掌柜的。
掌柜的稳稳神,然后说道:“本店概不赊欠,请几位给了钱再走。”
正在这时,后面一个头上扎着草绳的汉子从杪目后面抄出,没看清,“啪”“啪”两声。只见掌柜的和小二各叫了一声,没堤防对方出手,一人一巴掌,而且打的还那么重。
店里的人都屏息不动了,看着眼前发生的事,谁也没有吭声。
“狗东西,给你脸不要脸,一百文明天给你不行?老子们今天又没有带钱。”说着见门口摆着几个酒坛,顺脚踢了一个稀巴烂,哐啷啷声响,酒水满地流。一屋子更安静了,地上落根针也能听得见。
掌柜和小二看到这三位爷腰间都别着刀剑呢,外加态度蛮横,火冒三丈,谁敢说个不字。三个人正准备往外走,杪目不料刚到门口就撞上了一个人,撞得他骂咧咧说了一句:“笨蛋,走路没长眼睛?”
牛油灯被风吹的晃动了一下,大家再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年方二八的小姑娘。
她一声布衣,腰间系着红带,肤色洁白,生的很齐整的一个美人儿啊。她从汉子们中间闪转腾挪出一条路来,三两步走到掌柜的面前,说了声:“爹!咋了?”原来她听见前面有动静很大,过来只想看看究竟。
掌柜的脸色发白,更慌乱了,两只袖子裹住姑娘,说到:“儿,没事没事……”声音发颤,语带惊慌。
“哦,一个小雏儿,”第三个汉子瘦瘦地,小眼睛眯着,闪烁着坏水。他戴着一顶羊毡小帽。他走到掌柜的面前,伸手拉了一把,把那个女孩半揽在坏里。酒气熏天的嘴就要往女孩的脸上扑。
女孩惊慌失措,努力挣扎,掌柜的也想过来帮忙,小二只在不断的央求。店里有人也有些骚动,看到这样的事,凡有血性之人怎么也要管管啊。
果真有个商人从座上走了过来,向杪目等深深作了一揖,脸上赔笑道:“各位军爷,您们辛苦了。我看今天大家有点误会。我想你们的酒钱由我来出,还请放了这位姑娘,如何?青山不改,流水长流,我代——”
杪目嘿嘿一笑,朝草绳使了一个眼色。那草绳“腾”的拔刀,架在了商人的脖子上道:“少管闲事,不然有你好看。”那商人脸色顿时全变了,一下子跪在地上。草绳踹了商人两脚,没有人敢说话了。草绳打了人还说了句:“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啊。大家心里都明白了,今天这掌柜的一家要遭殃了。谁也不敢出头。
这三个醉汉要带这姑娘往雪地里走,这时外面的雪停了,月亮居然出来了,外面雪地里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外面光线好,看的比屋里要清楚一些。小姑娘被男人们拉扯着在雪地里滑行,谁知道她要往哪地方去给蹂躏了?她自知命运难逃,也没有力气叫了,只是在抽泣。
所有的人都在牛油灯下交头接耳说着话,摇头着有之,叹息着有之。有人突然把碗重重在桌上一放,大家转头来看,只见那个孤身一人的男子,拍案而起,拿起刀来,硬朗朗走出房门,朝着没多远的几个人喊了一句:“站住,人放下,不然谁也不能走。”
这三个坏蛋回头一看,一个身形的年轻人,本来毫不引人注意的,这时不知何故冒出来了。
草绳拔出刀来,嚷了一句:“想干嘛?”气冲冲地就来对付这个孤身刀客。
两个人分别拔刀,那个小伙子乘着草绳走到十步以内,突然往前一个鱼跃,落地时打了个滚,人就到了草绳身后,少年人用刀背在草绳的肩膀上重重磕了一下。那草绳一个狗爬,躺在雪地上呻吟了起来。
杪目吃了一惊,也拔出了刀。羊毡帽也放开了姑娘。姑娘瑟缩成一团,在雪上坐着,在那里发抖。
杪目健步走向小伙子。两个人隔着十步,拔刀对峙起来。杪目看到眼前这个小伙子,现在不敢大意了,从刚才那一跃能看得出来这个汉子有两下子。
杪目喝了点酒,这时已经全然清醒过来。他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人,只少年刀客一人,并没有其他同党,心中顿时放心多了,说了句,“多管闲事寿不长,你给我跪下叫爷爷,我就放过你。”
“呸!”小伙子凝神静气,一脸轻蔑,显然不吃这一套,“你们三个赶紧滚,我既往不咎。”
“好小子,你胆子不小,今天是触军爷的霉头,等下看看你有什么好果子吃。”
两个人当即就打了起来,刀剑相撞,发出悦耳的声音。只是小伙子的力量不如杪目,毕竟年轻,肩膀上使不出多少劲,没有几下就落了下风,只有招架的功夫。酒店里的三教九流纷纷出来观看,大家心里都想:可怜这个小伙子,一会就要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