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
那老汉叹了一口气道:“后来还能怎地?韩小六打伤祝八,那祝八怎会放过他,先是被他的两名手下一顿毒打,后来又被捉到祝家的庄子里,第二天就死了!”
林冲心中大怒,握紧拳头道:“那祝八死了么?”
“没死,只是昏死过去了……”
林冲怒道:“那祝家庄如何就敢把韩小六打死?这事祝朝奉知道么?官府就不管么?”
那老汉见林冲发这么大的火,不由惶恐道:“祝家的人一向横行霸道,每年被他们打死的人命不下数十条,打死个韩小六又算得上甚么?
至于祝老太公,此事他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
见林冲还是一副要吃人也似,没反应过来的样子,那老汉又连忙解释道:“在这独龙岗方圆三十里,祝老太公就像皇帝一样,祝家的人也跟着横行霸道,他手下的人打死个人,不过是再平常的事了,就算知道了不会管。
至于官府,官府跟祝家好得都快要穿一条裤子了,别说我们不敢去告,就是去告了也定不会管!”
林冲又道:“我来问你,祝家的管事如此作恶,那祝老太公,还有祝家三子呢,可有作恶?”
那老汉苦着脸道:“有这些狗腿子作恶还不够么?他们几个哪需要亲自作恶,光是每年的租子和劳役就快压得我们活不下去了!
大王你是不知道,这祝朝奉平日里我们叫他祝老太公,背地里却都喊他祝阎王,祝扒皮。”
林冲有些冷静下来,北宋末年的世道就是如此,朝廷压榨地方官府,地方官府压榨地方豪强地主,地方豪强地主再来压榨佃户农民。
若是小地主还算好,还讲个乡亲情分,比如一个村子里两三个地主,如果一家做过分了,佃户就都不租他们家的田了;
而且佃户也可以到县上去告,县太爷正好可以借机敲打勒索这些小地主,因此小地主一般都很少做坏事。
可是像祝家庄这样控制着一万多户佃户庄客的大地主,俨然土皇帝一样,自然是作威作福,毫无顾忌。
而且这样的大地主,肯定与官府有很深的勾结,平常一定是早把官府喂得饱饱的,所以就算佃户跑到县衙去告他们,也是没用的。
“你且说说,这祝家庄如何压榨你们了?”
一说起这个,老汉顿时眼圈一红,忍不住泣泪道:“这祝阎王先是不许俺们养牛,逼得俺们只能做小客(佃户中有牛的叫牛客收五成租子;没牛的叫小客),要缴六成的租子。
平日里又对俺们各种刁难,使唤俺们好似奴婢,挑水担柴,修葺城墙,站岗放哨,什么苦活累活都要俺们干;
而且不论农闲农闲,白天还是半夜,只要祝家庄一有传唤,各家各户都必须派遣精壮后生前去听令。
若是有敢不听话,不是不给牛用,就是捉去毒打一顿,因此人人惧怕,只能任他们欺压。
再有就是收租子时还要逼着俺们送礼讨好各个管事,否则就多收租子,韩小六就是因要娶亲没有送礼,这才被祝八刁难。”
“军主,这世道就算这样,天下乌鸦一般黑,在俺们真定州的大户豪强也都是如此……”
“俺们那里也是差不多,世道黑暗,俺们村好多人都快活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