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觉得值不值,并不要紧。”平手汎秀微笑着朝着京都的方向望了一眼,“那位大人,却觉得很值啊。”
事实确实如此,佐佐成政当即哑口无言。
土佐一国,对于京都人而言,不过是几百公里外的穷山沟罢了,全然不值得关注,其原本的拥有者细川家也早就衰败陨落,守护之位出于空悬的状态。
反观仍然被三好家拥立的足利义荣,虽然看上去不值得一提,但毕竟顶着令人畏惧的名分啊,他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会让当今的公方大人感到忌惮。
想当年义昭最落魄的时候,身边只有不到十个家臣,一起在泥塘里躲避追杀,如今靠着织田的大势也翻身了。
谁说这种事就一定不会重演呢?
所以,谁能帮足利义昭解决这个麻烦,足利义昭是绝对不会吝啬封赏的。
然而,现在信长对京都管得很严,已经表明立场的明智光秀寸步不离地“保护”着公方大人,让他无法与列国的使者轻易会面。
当然如果足利义昭真能拉得下脸,不顾气氛非要做一些“不利于团结”的事情,也不是不行,然则这只是紧急时期的备用手段,总不能天天这么干啊。
这笔交易的双方有明确的供需关系,平手汎秀起到的只是一个中间人的作用。但有时候中间人才是赚得最多的。
在人类几千年的文明历史当中,掌握渠道的人往往比掌握资本的人力量更强,虽然很多场合下,这两者是被同一批人控制的。
不管怎么说,长宗我部元亲总是明目张胆的率军杀入了阿波,纵然没造成多大伤害,也不能像小朋友打完架似的,拉个勾就能和好啊,怎么说都要保持一年半载的敌对状态,才说得过去。
而这段时间之内,平手汎秀对四国的攻略,自然就变得极为顺利了。
佐佐成政思索良久,神色数易,最终以一种下结论的语气阐述到:“正所谓‘非知之艰,行之惟艰。’,事情说出来总是道理明晰,但实际下手去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汎秀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这件事,反倒侧首朝着一旁的家臣们大声问到:“事情理清了吗?还有多久才能动身?”
河田长亲听见了这声吩咐,连忙小跑上前,半跪回答:“回禀主公!秀益大人的备队下船时出了意外,有些人落水正在营救,又引起相邻两队的混乱,后续的船只大约还有一刻钟才足以登岸……现在来看,只有三千人可以随您出发!”
“又是庆次啊!”平手汎秀颇有点恨铁不成钢。这个侄子不知道从哪找出一帮桀骜不驯游手好闲的武夫做手下,在混战中确实勇猛,但纪律性一直很成问题。听到了这个事故,下意识就觉得又是哪里出了毛病。
佐佐成政走近过来,以仗义执言的姿态,轻声为其开解道:“事情尚未查清,未必是军纪之过,况且就算此时出发,也来不及追击筱原长房的主力部队了。”
“嗯……”平手汎秀不置可否,但表面上还是给了面子,没再发怒,而是继续向河田长亲命令道:“记住要将事故详情调查清楚,日后录在书状上,再行计较。”
其实佐佐成政说得很对,敌方虽然被声东击西的计策,引得疲于奔命,但筱原长房的安排是很充分的。而且西赞岐众作战欲望很足,就算有三好长逸倒戈,最多也就是消灭这批断后军了。
计策终究只是计策。目前平手汎秀是无力消灭筱原或是三好家的,而信长又不准备给出更多援助,这种情况下,占了这点便宜已经不容易了。
又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佐佐成政突然指着海岸的方向,惊呼道:“岂有此理?那是哪家的船队?”
平手汎秀大为讶异。认识这么多年来,都没怎么见过这位发小如此惊惶失措的表现吧?
今天是怎么了?
刚才说的什么来着——船队?
汎秀抬头望去,然后出现在他眼里的,是目力所及之内,铺天盖地的船队,朝着己军的发现冲杀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