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商品都卖出了高于市价的数字。估值五十贯的茶碗,有人愿以八十多贯买下。原价二十贯的书画,能叫到近四十贯高价。
艺术品拍卖,乃是最能抓住人性弱点的措施。富豪们肯出高价,未必是真的懂得欣赏艺术,更多的是要让外人觉得自己懂得欣赏艺术。
以前买下书画,也只能挂在家里展览,效果终究是有限。但竞拍会上就不同了,是当着十几个业内同行,以及许多围观者的面。
接着趁热打铁,平手汎秀又在几日后举办了第三次的活动——这回是从“三好余孽”那里抄没而来的房产和奢侈品。
可想而知,这一场里面的货物,都是有一定损毁,或者犯了某种忌讳的东西,想要的人并不多。所以这次的方式又改了。官方称之为“降价明拍”。规矩是,官方先报上一个无人愿意接受的高价,而后逐渐降低,直到在场有人肯接手,就举牌示意,以当前价格中标。
有细微缺口的金饰,发生过病案的豪宅,这一类商品,正常来讲只能大幅降低价格。但用了这“降价明拍”之法,损失程度就小多了,总有不在乎负面因素的人情愿接盘的。
当然汎秀依然没忘记,再次弄来二十件艺术品撑场面。这些艺术品也依然是很受欢迎。
有了这三次行动下来,大众对于“暗拍”,“升价明拍”,“降价明拍”都已经不感到茫然了。竞拍会便也规律性地开展下去。
从此开始,为了给自己捧场,平手汎秀把大部分的军事和行政采购都放进了竞拍会。不过,最受人注目始终还是相对低价的艺术品,引发的震动甚至超过了汎秀的预计。
对富豪来说,这只不过是多了一种炫耀家财的渠道而已,并不值得过于重视。但创作者们却都很激动,因为他们看到了一个赚钱的新渠道。
这年头,年轻创作者的出头之路是十分艰难的,只能靠大人物的举荐才有机会受到业内重视。最顶尖的艺术家必须依附大名和豪商才能维持富足生活。稍微差一点的人只能在街上摆摊出售,一副字画顶多也就几百文,过得比农民也强不了太多。
但平手汎秀为了保证商品的数量,暂时对艺术品是来者不拒的。反正每场有一两件压轴的单子就够了,暖场的东西品质也没太重要。历来只要上了竞拍会的画作,至少能卖出十贯以上。
所以很多人就从中看到了新的机会:万一很多人喜欢我的作品,把价格争炒上去,不就一举成名了吗?就算做不到,拿个十来贯辛苦钱也能改善家境了。如果本身有钱的话,还可以找个托来自抬身价。
一时和泉国岸和田城的城下町,竟然成了落魄艺术家的聚集地。
起初要派人辛苦搜集,才找得到足够质量看得过去的作品。但只过了一个月,艺人便似乎随处可见,可以坐在家里肆意挑选了。
平手汎秀察觉到这种趋势之后,立即决定要顺水推舟。
于是他拜访了一下京都的关系。利用即将出任“政所执事”的伊势贞兴,很容易就接触到了一批与幕府关系深厚的艺术家。
数日之后,天下第一画师狩野松荣,忽然对这个竞拍会大加赞叹,称赞汎秀为“艺术支援者”。还派遣了一些学生拿着练习之作前来参加竞拍,为首的是他的儿子,年方弱冠的狩野永德。
而后狩野永德的画作,在竞拍会上被两个豪商同时看上。二位客官互不相让,争锋相对,最终底价二十贯的画作,以三百四十贯的离谱高价成交。
消息传及远近,人们纷纷夸赞着“狩野派”后继有人,这岸和田城下的竞拍也同时声名鹊起。
从此,界町自不必说,连石山、京都、尼崎等地,各大町市的有钱人,都纷纷跑来此地,开这眼界。列国不得志的画家更是成群结队奔赴,还带动了茶器匠、锻冶师、收藏家等相关人士。
事情进入正轨之后,平手汎秀依据后世记忆,逐步完善了竞拍会的相关流程和规则,也有了成文的保证金、佣金制度。还针对于不愿透露姓名的买家和卖主,设计了一套保证隐私的制度。
汎秀还让人整理出一块场地,专门用于竞拍。举办的频率也固定在每月三次,分别是初五日、十五日和二十五日。因为这个随手制定的规律,就被人叫做了“五日会”或者“五日市”。
这种商业模式流传开之后,四下渐渐有人效仿。然而或是交通不如和泉国便捷,或是管理不善被人抓了空子,都远不如岸和田城下的“五日会”有名。
平手汎秀从中获益匪浅。但交易的重心始终都在字画、茶器、名刀、古籍等奢侈物上面,却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汎秀原本是想要发展一个大宗货物和大型工程的交易渠道,为期货、证券做铺垫的。但至今除了他自己外,没多少人来做这方面的拍卖委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