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的蔡县本已经多出几分温暖，一场小雨把夜晚又带出几分婉凉。可相比起这凉意，路边停着的白色丰田车里更加寒意逼人。

“孙浩，我再给你说一遍，你配不上我妹妹，趁着年前赶紧分手，别耽误我妹妹去相亲。对了，不怕告诉你，我已经给露露物色好一个医生，你要识趣，趁早主动退出。”

坐在副驾上的孙浩听完这话，浑身一震，他怎么也想不到，元宵节之夜，这个未来小舅子约自己出来竟然一直说这样的话。

“露露同意了吗？”

短暂震惊后，孙浩深吸一口气，问出重点所在。

他和露露恩爱七年，从高中一直到工作，青梅竹马，如果是露露不再爱他，他无话可说。

小舅子听到询问，不屑的重重哼一声，扭头俯向孙浩，指着对方鼻子。

“我告诉你，你就是一个自私鬼，赖蛤蟆想吃天鹅肉，你口口声声爱露露，你要是真爱她，就应该放过她吧，让她嫁个好人家，过上幸福生活。”

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让孙浩内心很不舒服，同时这道理也让他内心矛盾，他强压着情绪，固执问道：“告诉我，露露是什么态度？”

“你”

小舅子听到孙浩还问这个问题，真正开始恼怒，作为露露的哥哥，他自然知道妹妹深爱面前这个普通年轻人。

同样他也知道这个年轻人深爱自己的妹妹，可爱情有什么用，这人一穷二白，家境普通，门户不对，他是万万接受不了妹妹嫁给这样的人，更是不允许自己有一点同情。

“你这人怎么不识趣，难道真让我把话说透，让刀子扎你几下，你才知道什么是现实。”

孙浩一言不回，抿着嘴，倔强的看向旁边这个带眼睛的知识分子。

面对这种固执，小舅子再也不想保持风度，扶了扶金丝眼镜，微怒质问：“你难道不明白，爱情是理想的，婚姻是现实的，你们相爱有什么用，婚后的物质生活如何保证？”

小舅子看到孙浩沉默不语，越说越来气，猛然拍下方向盘提高几分音度，“不说别的，你能买的起车吗？不让你买宝马奔驰，我这辆16万的丰田你能买吗？”

“就算暂时不买车，房子总该有吧？也不让你去大城市买，咱们这六线县城的房子最便宜一套35万，装修好需要50万，你家能做到吗？”

一刀又一刀，落地有声，让孙浩不觉冷汗直冒，他有心想反击几句，却发现喉咙像被卡了鱼翅，最后只能慢慢低下头，一言不发，似乎要用沉默维护自己剩下尊严。

小舅子看到孙浩低下头，不觉多了几分得意，继续厉声道：“还有，你也不看看你什么学历，什么身份？你只是一个高中生，你只是一个农民，而且祖宗三代都是农民……”

话音还没落完，小舅子猛然看到孙浩抬头瞪向自己，目光中似乎带着怒火。

这种目光似乎让他感觉到挑衅，使他脸色发青，他就算意识到自己有点话不遮口，说过了头，可也不愿意改口。

“我告诉你，我不是看不起农民，我的祖代也是农民，我是看不起你，看不起你家三代都是农名。而且我们一家早就搬到县城，早就过惯县城生活，难道你想让我妹妹倒退回去，嫁给你继续做农民？”

最后几句音调格外高，刺刀已经变成子弹，让孙浩没有任何招架之力，他眼中的怒火哑然熄灭，脸色有点苍白，他心中有愤怒，他心中想争辩，可是话到嘴边，却发现苍白无力，只能紧紧咬着嘴唇。

车内一时陷入沉默，小舅子说完一通话后，给自己点燃一根烟，摇开车窗，慢慢吐起烟气。

一根烟过后，小舅子狠狠把烟把弹出车窗，淡淡道：“下车吧，不要怪我势利，这只是现实。对了，也不要怪我不给你机会，你看，前面有家ATM机，如果你抢到100万，我立马同意露露嫁给你，而且也会帮你做我父母的工作。否则，请不要打扰露露的幸福。”

说完，小舅子按下开关，帮助孙浩打开车门，平淡道：“请吧！”

车门弹开，一阵冷风吹进，孙浩仿佛失了魂一般，僵硬的下了车，连外面冰冷小雨也没让他回过神。

他陷入迷茫，陷入矛盾，陷入痛苦之中。

待到白色丰田车快速绝尘而去，又过良久，孙浩猛然在雨中打了个寒颤，心中的怒火腾然升起。

“砰”一声，他一脚踢翻垃圾桶。

“凭什么高中毕业就不能有爱情？”

“凭什么农民就买不起城里的房子？”

“凭什么看不起我家三代农民？”

“凭什么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

“到底是凭什么？”

说着，说着，孙浩不知不觉抱起头，蹲在侧翻的垃圾桶旁边，失声痛哭。

“为什么命运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高考前让我出了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