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耕微微皱眉,道:“照这么说,无论是谁,只要造假钱,就得从胡人清手里买铜?那他岂不是一抓一个准?这胡人清有了这个便利,简直成了扬州的土霸王啊!”
裴亮附和道:“可不是吗?外面传闻,是胡人清仗了胡元礼的势,才威逼下官。其实就算没有胡元礼,在扬州也没人敢得罪他。下官当初正是不愿意为他所制,才想打通封将军的门路。”
崔耕忽然心中一动,道:“当初胡元礼办了一个案子,说唐昌郡王李重福造假钱……这该不会是,胡人清故意设的一个套吧?”
“是。”
应答的并非裴亮,而是门外的一个女声。
吱扭扭~~
门开了,两个美少女出现在二人的面前。一个是裴幼娘,另外一个就是那个要替她出嫁的女子。
那女子冲着崔耕微微一福,道:“妾身牛仙儿参见崔相。”
“什么牛仙儿?你不是叫张仙儿吗?”裴亮惊讶道。
牛仙儿道:“实不相瞒,妾身就是那胡元礼遍寻不得的牛半云之女,牛仙儿。”
崔耕当然知道,牛半云就是李重福假钱案的关键证人,道:“那你爹现在在哪?”
牛仙儿眼圈有些泛红,道:“当时,爹爹带着奴家乘一个小船,连夜出逃。走到半路,小船翻了,奴家被江水冲走,幸得裴县令一家搭救,才活了过来。但是家父……恐怕已经葬身鱼腹了。”
牛半云死了?
崔耕听了这个消息,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李显给他的命令是杀人灭口,但以崔耕的道德观念来讲,还真有些下不了手。
不过,高兴了没多久,他转念一想,眼前的这个烂摊子,可比杀牛半云灭口难得多。。
首先,假钱案的水,比自己想想的要深。扬州六县的官员,都牵扯其中,胡人清隐隐为这些人的盟主。恐怕自己没来之前,已经被这些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自己再厉害,能和六县所有官员为敌?这些人在官场得有多少亲朋故旧?
其次,这六合县令裴亮怎么处置?
看那意思,封常清和裴幼娘的婚事能成。既然如此,自己能照拂当然要照拂了。更何况,这扬州六县官员通同造假钱,自己不惩治别人单惩治他,那不等于自己扇自己的脸吗?但是,话又说回来,有胡元礼掣肘,自己即便想帮裴亮脱罪,也不大容易。
最后,就是牛仙儿的问题了。
她现在还是朝廷钦犯,是帮她脱罪,还是让她隐姓埋名呢?若是有人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可怎么办?
崔耕一时间难以决断。
归根到底,在大周制假钱,存在一个律法和实际脱节的问题。
假钱违法不?当然违法。但是,这件事的本质,,是朝廷自己造的“真钱”不够造成的。
和后世的制假币不同,造的人知道这是假钱,用的人知道这是假钱,收的人同样知道这是假钱,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受害者。
若是没有人造假钱,大周朝廷就会面临眼中的通货紧缩,对经济也没啥好处。
所以,崔耕并没有嫉恶如仇,照章办事。敷衍了裴亮几句后,就暂且在六合县衙安顿下来。
怕什么来什么。
第二天一早,崔耕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有人道:“崔相,快醒醒,快醒醒!”
“怎么了?”崔耕披衣下床。
那人道:“您快出来看看吧,扬州大都督府的兵,把咱们县衙给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