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这个空当,崔耕颇有些歉意地道:“若兰,苦了你了。”
“嗯?夫君何出此言呢?”
崔耕往四下里看了一眼,苦笑道:“这事儿不是明摆着的吗?哪个新娘子不希望自己的婚礼风风光光的?可是现在……除了你们卢家人,还有我们崔家人,现场哪还有上分量的客人?就是上官舍人,都只是送了贺礼哩。”
卢若兰安慰道:“二郎你这么想就完全错了。妾身的婚礼,在卢家人中,得算是上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哩。”
见崔耕目露怀疑之色,她继续解释道:“夫君可还记得,这次迎亲之礼的二人小轿?”
事实上,崔耕早就非常奇怪了。
按说这年头成亲,唯恐人不够多,场面不够盛大。
就是平民百姓,新娘子都有非常华丽的马车坐。有门路的,甚至能坐上借来的官员乘坐的轿子。
但是卢若兰今天却是一乘二人抬的小轿,以崔耕和五姓七望的身份,这也太寒酸了吧?
他疑惑道:“若兰你的意思是?”
“夫君久居清源,只知我们五姓七望的风光,却不知道,这几十年来,我们五姓七望在成亲之时,低调得很呢……”
经过卢若兰的一番耐心解释,崔耕才明白了此事的前因后果。
自从大唐立国以来,朝廷对五姓七望频频打压,到了唐高宗显庆二年(公元659年),达到了顶峰。
李治亲自下诏,“后魏陇西李宝、太原王琼、荥阳郑温、范阳卢子迁、卢浑、卢辅、清河崔宗伯、崔元孙、前燕博陵崔懿、晋赵郡李楷等子孙,不得自为婚姻。”
这诏书是什么意思呢?简单地说,就是以后五姓七望之间不得互相通婚,否则就有性命之忧。
以五姓七望的骄傲,当然不会乖乖就范,于是乎,他们就偷偷成亲当官府监察没那么严密时,半夜三更,以一乘二人小轿,偷偷把人送过。
朝廷问起来,我们这既不是娶妻也不是纳妾,就是男男女女不知怎么回事就滚了床单了,一没留神就生了孩子了,你管的着吗?
又过了二三十年,朝廷见没什么效果,这条政令也就不废而废了。但是,低调成亲,以二人小轿迎人,却成了五姓七望的传统。
甚至有些高管贵戚有意效仿,“二人小轿”的迎亲仪式,逐渐在小圈子里流传。
崔耕苦笑道:“即便如此,五姓七望那是被逼的,为夫却是人人不肯沾边。总而言之,是我对不住若兰啊。”
卢若兰白了他一眼,道:“夫君这是说得哪里话?我们夫妻一体,祸福与共,谈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好了,莫胡思乱想了,吉时已到,咱们过去吧。”
那边香案已经摆好,只待“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婚礼仪式就算结束。
可正在这时
“闪开,闪开!”
一个三十来岁,剑眉星目的中年男子,闯入了大厅之内,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呵……呵……可让我赶上了!二郎,你不够意思啊,怎么成亲之礼,也不给我这当哥哥的撒请帖啊!”
其人正是武则天的亲侄子,伏远侯郭恪。
这事还真是崔耕有点理亏,他考虑着,一来,郭恪远在赵州,无令不得反京,给他发请贴也没什么用;二来,王孝杰是兵部尚书,郭恪是在王孝杰手底下讨生活的。他跟自己来往过密了,被王孝杰穿小鞋怎么办?在战场上被穿小鞋,那是闹着玩儿的吗?
崔耕躬身行了一礼,道:“还请郭哥见谅,小弟现在一身霉气,实在怕给你找麻烦啊。”
“麻烦?本侯还还真不怕麻烦!”郭恪眉毛一挑,傲然道:”“你的事儿我已经听说了!哼,咱郭奉先行得正走得端,凭王孝杰的名头,还吓不倒我!”
郭恪来都来了,崔耕还能怎么着?他端起一杯酒,道:“那小弟就多谢郭哥为小弟撑腰了了!”
“好,咱们走一个,愚兄也借此酒贺你新婚之喜!”
……
眼见着崔耕和郭恪亲热至极,在场的一些低级官员不由得暗暗高兴今天咱们这冷灶烧对了,有伏远侯罩着,崔著作倒不了!凭他的本事,何愁日后不一飞冲天?
可还没等他们高兴多久呢,忽听得大厅外传来一阵朗笑:“伏远侯,你真不怕本将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