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姜垂着头,眼睛落在鞋尖的明珠上,淡声回道:“才赐婚,到出嫁还有一年呢。”
齐晟的脸上露出几分严厉:“我一直病着,你也老不进宫来,一直都没顾得上问你,那个江樵和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信你也像其他皇妹一样,喜欢养男宠纵情声色了!”
“江樵不是男宠。”
齐姜停下脚步,直直地看向齐晟,“他救了哥哥,也救过我!”
“可是他毕竟出身微贱,”齐晟步步紧逼,“孤是君,他是大齐子民,无论是救一朝帝姬还是储君,都是他的职分!你可以赏赐他,给他钱财、名利、官爵,但绝不包括我大齐公主的名誉!”
齐姜抿了抿嘴角,倔强地不肯退让:“没有他,我就死了!一个死去的公主还要什么名誉!”
“齐姜!”
抵拳重重咳了几声,齐晟克制住心头的怒意,耐心劝说:“他已经做了太仓令,你也给他张足了声势,往后旁人想动他,都会多掂量掂量,父皇也会看在你的面子上对他多宽容一点。他一个山野莽夫能有这样的成就,已经足够光宗耀祖了。纵使你有心捧他,也要他自己能站得稳,以他的出身和才干,再往上,是不能服众的。”
“而且,”他补充道:“少杰的脾气,是断然不能容忍你和他有什么瓜葛暧昧的。”
“哥哥。”齐姜轻合眼睫,仿佛水鸟敛翅,“即使没有江樵,即使我乖乖嫁给文少杰,文家也不会归附我们的。”
她轻柔的嗓音里流泻出淡淡的疲惫,单薄的身子有些不堪重负,“不管刘相和外公怎么斗,他们都是拥护成王的。”
因为他同时兼具文家和刘家的血脉,而且更为健康和年幼。
“林家军是皇爷爷留下的心腹,林爷爷和三春哥哥必然是站在我们这边的;钱先生虽然已经辞官,朝中的声望还在,也算是帮着拉拢了一批士子;左怀青态度暧昧,但三公不和是早就有的,他至少不会向着成王。”略顿一顿,齐姜继续说道:“至于京中的世家,刨开不安分的几个,都是耽于享乐、不愿意掺合的,所以我们至少有一半的赢面。”
太子妃有孕,太子有后,还能再加一成。
“嫂嫂有身孕,哥哥多多陪陪她吧。”
不想再多说,齐姜双手笼在长长的广袖里,转身大步走向宫外。
夏风吹拂着翠柳,条条绿绦款款摇摆,一根根抚过齐晟的肩头发上,带起微微的痒意。
他一个人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庞宛月寻来,“殿下不开心?”
“孤有什么好不开心的。”齐晟上前拉住她的手,“阿姜不用和亲,你也有了孩子,正是孤最开心快活的时候。”
庞宛月幽幽一叹,晃着齐晟的手臂低声道:“殿下在忧心公主。”
齐晟不说话,她就接着说:“文家势大,偏偏还不肯收敛,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有不臣之心,公主嫁过去,真不知道是不是比和亲好。而且现在又冒出来一个太仓令,还堂而皇之的住在公主府里,依文少杰的霸道脾性,恐怕是要埋怨上公主了。”
“宛月……”齐晟的眉头皱得死紧。
庞宛月轻笑,“殿下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吧?可是殿下怎么忘了,公主是先皇亲自带大的皇裔,是大齐堂堂帝姬,如果江樵真的是传言里那样不堪,公主怎么会看上他呢?”
“孤不是为江樵不堪生气。”齐晟揉了揉钝痛的额头,“只是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撼动文家。阿姜终归是要嫁给文少杰的,往后暂且不说,至少在文家谋逆之前,要让阿姜的日子过得舒坦些。她这样为了一个男子和文少杰斗气,往后吃亏的还是她。”
这倒是。庞宛月点头。
齐晟苦笑,“只是阿姜似乎误解了我的意思,以为我想靠她拉拢文家。”
“公主应该不会这样想。”庞宛月摇头,“公主和殿下的兄妹之情,哪里是轻易就会受影响的。”
“但愿吧。”